孟年年透露出的矛盾感和神秘感激起费卫江隐藏的探究欲，因而说出这番话。易许在手机按键上飞扬的五指停住，略抬眼皮看了费卫江一眼。
孟年年一手撑住脸颊，嘴角漾出浅浅的弧度，笑容仿佛在纵容小孩子刺探人心的把戏。费卫江发窘，正打算找话题含混过去，只听她轻哼一声：“人。”
费卫江强作镇定，含糊道：“哦？什么样的人？”
孟年年微眯起眼睛，看向前方。前方舞台一片喧嚷，费卫江直觉她并不在看那里，而是某个不知名的远方。
她倏然转头，面朝费卫江，声音飘渺得像在回响般：“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和失败，大概能分清人世艰辛和复杂的人。”
“啧，啧，啧……”易许扫视两人，讥诮笑道：“小小年纪。”
费卫江抽抽嘴角，这家伙的间歇性毒舌病又发作了。
孟年年并不言语，默默将书本收好，背着书包站起来，然后把椅子推回圆桌下方。她手抓紧书包肩带，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易许。
那种略带挑衅的眼神，似乎将易许里里外外翻腾着看了个遍。
一向习惯女生爱慕眼光的家伙焦躁起来，瞪眼道：“看什么，没见过帅哥啊。”
“切……装什么少年老成。”
孟年年撂下一句话后翩然离开。
费卫江哑然失笑，他隐约觉得易许刮得干干净净的上唇抖动着可疑的青色胡渣，于是假装安抚道：
“她似乎会下象棋。”
易许：“？”
费卫江清咳道：“很擅长将军。”说完赶在易许暴躁发怒前，和主持人对流程去了。
“呵……”易许垂眸，低低地笑了。
走到活动中心门口的孟年年被邵丹心叫住，给她系上一朵白玫瑰的手腕花。她一面招呼同学进场，一面不时转向孟年年说：
“要回去了？再待会呗，晚会马上开始了。”
“这是？”孟年年晃晃手腕。
“入场的人都有，”她调皮地眨眼：“男生是树叶。腕带里面写有数字，等下抽奖用。”
“奖品有什么？”
“MP3，U盘，水杯这些，还都挺实用的。”
孟年年站在她旁边，不自觉吸引过往行人的视线。有人围过来问在举行什么活动。邵丹心热情高喊起来：“金融学院新年晚会，敬请关注。”
眼见人越来越多，孟年年开始帮邵丹心分发腕花和树叶。有男生跃跃欲试想搭讪，她只是淡淡微笑着不回应。邵丹心看着她，暗暗舒了一口气。
临近七点，来人越来越少，活动中心里面闹哄哄一片，沸反盈天。孟年年看着乌泱泱的人群，笑道：“好大的手笔。”
历来校园里传言金融学院学生会经费最充足，今日得见果然名副其实。不过是学生的新年晚会，隐隐办成一场豪华的party。每张圆桌中央都摆放着装饰花篮，手柄、荧光棒，装满各种零食的圆盘整齐摆在左边靠墙的长桌上，瓜子、花生、小蛋糕、水果应有尽有。
邵丹心吐吐舌头：“会长拉来的赞助。”
“他？”孟年年吃了一惊。
“晚会马上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活动中心年久失修，木门顶端活页钝了，邵丹心关门时仿佛和另一边的人在拔河，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孟年年帮她一起推门合拢。
“学生会的经费都是易许搞定的，”邵丹心靠门缓气，小声凑近孟年年耳边，“听说他家做房地产的，在北京不算小。”
人声嘈杂，音乐声鼎沸，邵丹心小心翼翼的声音孟年年听得尤为清晰。她略略低头，视线触及到静坐着一动不动的易许。
他像一尊雕像一样，蹲踞在原来的位置，偶尔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来，无精打采地瞄一眼整个会场。孟年年觉得，他矗立在边缘观察着整个世界。
邵丹心循着孟年年的视线，咬紧下唇突兀道：“他谈过很多次恋爱，你知道吧。”
孟年年赫然转头凝视邵丹心。邵丹心能在她黑亮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闷声闷气道：
“我也不清楚……他每一任女朋友交往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总之，他是个浪子。”
浪子吗？孟年年眯缝着眼睛望向易许，或许，更确切的说，像个隐士。
“所以……为什么告诉我？”
孟年年微低着头，邵丹心只看到挺翘的鼻梁和抖动的小扇子般的羽睫，轻轻抿起的嘴角溢出漫不经心的味道。她攥紧手心，不自然道：
“因为，因为你看起来很容易好奇。”
孟年年嘴角的笑僵硬了一下，随即抬头拍拍邵丹心的肩膀，软语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那边有人在叫你？”
见孟年年似乎没在生气，邵丹心放下微窘的脸色，向孟年年指指来人，然后往舞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