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草唱的是苏打绿的《小情歌》,降了半个调,高潮部分仍显出吃力的痕迹,偶有破音。不过在场的女生大多随音乐节奏晃动身体,挥舞着荧光棒。
“闻到了吗?”简飞扬用力吸吸鼻子,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
孟年年:“嗯?”
“哈,”简飞扬手臂往前方展开,一群女生正低头窃笑私语,“荷尔蒙的味道。”
她忽又悠悠道:“财经院校,男生基数小,歪瓜裂枣里偶尔出个正常的,都奇货可居。我每每看学校里经过的情侣,内心总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你知道是什么吗?”
“So so?” 孟年年不确定道。
简飞扬给她一记“上道”的眼神,撅起嘴巴道:“我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人会站在你身边……你可要好好搞,我不想自戳双目。”
“呵……”
触不及防,易许嗤笑着转身走了。
那声轻哼充满无尽鄙夷和戏谑的味道,简飞扬差点跳脚,咬牙切齿道:“那人谁啊?一声不吭杵那儿,像个幽灵一样,装什么深沉。切!”
孟年年浅笑着补刀:“你们会长。”
“嗯哈,”简飞扬撇撇嘴:“会长直管外联部,”她拧紧双眉,脸庞渐渐皱成一只苦瓜,懊恼道:“怎么办,我现在就有点想自戳双目。”
吉他自弹自唱完毕,女生们开始搬起椅子往后退。
简飞扬挽着孟年年的手腕往回走,欲言又止道:“如果我去跟他道歉,你会不会觉得我谄媚?”
孟年年原想说易许根本不在意,转念平静道:“能屈能伸。”
几个字说得简飞扬心花怒放。她扯着孟年年走到易许桌前,和易许故左右而言他地寒暄半天,话语里毫不提及“对不起”、“不好意思”等语汇。易许偶尔轻抬眼皮看她一眼,大多数时候低垂双眸,不痛不痒回应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末了,简飞扬凑近孟年年:“我道完歉了,他表示接受。”
“额……”孟年年不禁朝她竖起大拇指。
简飞扬昂昂头,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
她们先前坐的圆桌不知何时被人搬走了一张椅子,孟年年无奈只得坐到易许旁边。初时,两人都没说话,舞台上正上演着节目,前方黑压压的人影,恍若在剧院里看戏。
“刚刚……是你同学?”易许兀地开口了。
孟年年点点头,“她向你道歉来着。”
“道歉?”易许勾起玩味的笑:“为什么?”
孟年年脑海里掠过与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他几乎不笑,笑起来多是漫不经心的,不会像现在透露出罂粟般的魅惑和危险。直挺的鼻梁,喉结凸起如凌厉的山峰,握着手机的手,手背鼓起状似遒劲树枝的青筋,力量仿佛顺着血管经指节从指端流泻而出。此刻,他没有隐藏自己了,散发出一种侵略感。
孟年年略感不自在,臂肘拄在桌面,两手握拳虚掩住双唇,吞吞口水镇定道:
“哦,说你像幽灵般装深沉。不过,”她又将手臂轻轻放下,手指敲击着桌面,漾出洞察又略带挑衅的笑容:“你没听到吧。”
易许随意把手机塞进裤兜里,斜斜靠着椅背,神情慵懒:“你觉得我听到没有?”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却充满压迫感,像追逐猎物般紧紧锁住孟年年。孟年年两手渐渐在桌下握成拳。嘈杂的响声恰好在这时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抽奖活动开始了。
费卫江让舞台工作人员在电脑程序上抽取幸运数字,屏幕急速跳动。孟年年瞥见易许空空如也的手腕。
“149号。”
邵丹心雀屏中选。她上台后,费卫江提出一个硕大的抽奖箱让她碰运气。邵丹心伸长手臂捣鼓半天,将抽到的卡片递给费卫江。
“好的,今晚的第一位幸运观众,我们来看看。”
温润柔和的男声。费卫江打开纸条,边向大家展示边笑道:“给现场观众唱首歌。”
场中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和欢呼的人声。
邵丹心站在宽阔的舞台上,小小的人儿,手摩挲着牛仔裤边缝,显出几分局促的样子。
“唱啊,唱啊。”
起哄声夹杂着潜藏的不怀好意汹涌着冲向舞台。
传统的新年晚会整蛊环节,易许微微皱眉,瞥见孟年年缓缓站起身来。
“唱!唱!唱!”
观众群情激昂地挥舞着手臂,邵丹心怯怯往后退了两步,不时反复低头抬头。
舞台上的小羊羔快要被生吞掉了,易许想。
就在所有人以为邵丹心会崩溃哭着退场,并且乐见此画面时,她定定注视前方,鼓起脸一字一句道:“我唱的歌是《我们都是好孩子》。”
流行的网络神曲,带着轻微的俗气。现场流转着一种叹气声,仿佛在说“哎,怎么唱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