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太阳还没落山,诗宁告别了长公主,回到宫内——咸德帝一向对她很不放心,每每她独自出门,都必须在日落前回来。
去便宜老爹那儿小坐,胡乱编了通今日的游玩内容,诗宁才被允许回到毓秀殿。
看着眼前的建筑,她叹了口气:伤脑筋。自从昨日和温钰不欢而散,两人便没再说过一句话,进入了冷战期——
简直是针尖对麦芒。
踌躇了一会儿,她推门进入。
毓秀殿里端的是愁云惨淡,连平日里活泼的大宫女玉簪都被压得沉默了不少。和少年对视一眼,诗宁别开脑袋,挑了个离他极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本打算道歉的温钰黑了脸,他抱臂起身,独自一人晃到了殿外。
但逃避终究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很快,这个临时避难法就将不复存在——马上就到了用膳的时间,两人终究是要坐到同一张桌前的。
食盒已经送到,身为大宫女的玉簪不得不鼓起勇气,招呼两人用膳。不过出乎她的意料,两位主子竟没有继续赌气,纷纷落了座。
借着夹菜的空档,温钰偷偷瞄了诗宁好几眼,欲言又止;却不曾料到自己的小动作早已被对方尽收眼底——趁着他的目光尚未收回,诗宁故意转过头同他对视。
“嗯?”
被抓了个正着,温钰眼神躲闪,脸上渐渐升腾起红晕。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别扭地开口:“公主今日回来时甚是高兴,不知是与郡主去了哪里?”
听出了温钰有服软的兆头,诗宁便打开话匣子,顺势给了他个台阶下:“去了听风阁。那里有个琴师长的倒是不错,难怪那么多贵女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当然,听风阁也是美女如云,尤其是那舞姬——身段轻盈,舞姿堪称一绝,连本宫都不得不夸一句不睹不快……你若是感兴趣,下次本宫也带你去凑个热闹?”
尾音消散,周遭的空气却似乎一窒。这儿仿佛成了暴风眼,没有狂风呼啸,也没有疾风骤雨,但能让人真切得感受到暗流涌动。
——这是极度的危险。
诗宁看出了身旁布菜宫女的无措,挥手让她退下。
温钰始终低着头,青丝遮住了他姣好的容貌,也教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声音清冷,如珍珠落入玉盘,不辨喜怒:“谢殿下好意。不过,臣还是不去为好。”
诗宁轻笑,夹起一块小食:“既然如此,下回,还是让永嘉陪我一道去罢。正好,我们俩还有不少悄悄话要聊。”
温钰的手猛地一紧,青筋无声地跳了跳。似乎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松了手。
他轻置玉箸,起身施礼:“公主,臣今日有些累,胃口不大好。怕打扰了公主的兴致,便先去休息了。”
诗宁微微颔首,维持着风度,继续神态自若地用膳;但心中却是一阵郁闷:真是越长大越难养——且不提宋瑾瑜,他这人从小就懂事;就算是宋沐那不着调的家伙,在叛逆期的表现都比温钰好了不少。
*
转眼,三日已过。
在母亲期盼的视线中,永嘉浑身僵硬地上了马车。她抱着生死看淡的心态,英勇就义般随诗宁踏入了听风阁。
进入包厢不久,潇雁便携着小厮抱琴而来。小二对两人又是一阵挤眉弄眼,才体贴地关上了门。
“郡主,小姐。”
他微微一笑,屈身施礼。虽然看上去同三日前并无什么不同,但若是深深一嗅,便能闻出他身上的清香——上次,自然是没有的。
诗宁很给面子地起身,仿佛小女儿家遇见了心上人,脸颊上升起淡粉的云彩:“潇雁公子果真是个守信之人。今日能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小姐客气了。想听些什么?”他的手抚上琴弦,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潇雁愿为您效劳。”
“那便弹……《凤求凰》和《长相思》罢。”
“咳咳咳——”直面如此惊世骇俗的男女互诉衷肠的现场,永嘉郡主被茶水呛得直拍胸口,差点喘不过气来;见两人都望着自己,她尴尬不已地摆摆手,“哈哈,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潇雁似是笑了笑,一副纵容的样子;随后,他垂下眼睫,慢条斯理地抚琴。
“潇雁公子可是累了?两首曲子弹完,不妨用些茶水。”诗宁款款走到潇雁身边,声音轻柔,如软软的春日云,“世人都说,''明前茶,贵如金''。可依小女之见,若是没有公子作陪,这茶的淡雅馥郁都会少了几分。公子……可否赏脸来一盏?”
“既然是小姐亲手沏的茶,潇雁又怎么忍心拒绝?”
许是茶水温热,潇雁的薄唇被染上了浅浅的粉。他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扬,语调轻快,恍若从书中溜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妖精:“色翠香幽,味醇形美,茶汤清亮。确实值得细品。”
“公子喜欢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