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子病?”外祖父不知是觉得小孩子无知,还是单纯同她开玩笑,外祖父说:“毛病,什么病!”
“哇……”小沉檀不懂什么叫做玩笑,也无人教会她,大人是不会同小孩子认真对话的。
所以在她小小年纪里,真的就觉得,毛病是一种很厉害的病,比什么都要厉害。
也许从这时候起,沉檀身上的一种特质就出来了,她很难分辨出别人话语的真假,总是轻易相信别人的玩笑话。
但是无人教导她,也无人告知她,如何区分玩笑与正经,遇到叫人生气的玩笑时要怎么去对待。
她只得努力在跌倒中去学,去循着本性处理。
可人和人的相处,轻易表达本性态度,是很容易惹怒人的,所以沉檀后来在这上面,吃了许多的亏。
她后来常常想,为何人生而孤独,总需要和同类群居?
若是独自生活,就不需烦扰这些相处关系。
新屋,是在旧屋的基础上筑起的。
对于沉檀外祖父的回归,大外祖父,也就是外祖父的兄长,是不大高兴的。
理由也很简单,二人失散多年,并不亲近。
如今老父亲去世,他便赶着认亲,回来分家产。
换了谁,也是高兴不起来的。
而且往些年里,老母亲总念叨这个流落在外的小儿子,他听得多了,也就厌烦。
外祖父的老母亲,也就是沉檀的曾外祖母,是个很长寿的老妇人。
丈夫死后,她虽内心悲痛,但因着小儿子找了回来,心里高兴,也就没到要随丈夫一起去的程度。
只是快乐往往伴着烦恼。
两个儿子都成了家,且兄弟间并不亲近,总并一处住是不能的。
所以丈夫去世第二年,在沉檀曾外祖母主持下,两兄弟分了家。
出于对小儿子的愧疚,也是想让小儿子多分些房地,曾外祖母提出,分家后,跟小儿子过活。
沉檀外祖父当然没有意见,他是个渴望家庭的人,有老母亲能让他尽孝,那是最好的。
大外祖父当然知道老母亲打的什么算盘,但他跟外祖父一个爹,忠厚老实的性情也差不了多少。
对于母亲的意思,他不高兴归不高兴,还是听了。
所以后来,曾外祖母一直跟着外祖父过活。
一直到沉檀来,她仍在世,虽然年近九十,但精神头还很好,看着有好多日子可度。
可也只是精神头好,能自己吃饭食罢了,八十多岁的老人,连孩子都带不得,还能指望她什么呢?
而且这位曾外祖母,也是一路苦着过来的,这个年纪,本就该享儿孙福了。
曾外祖母膝下共育有三女二子。
大女早年半卖半嫁,嫁出老远,嫁到了陈塘县城里的有钱人家。
三女儿也在沉檀县城,不过跟了户穷苦人家。
县城再苦,还是好过村里。
二女儿嫁得近一点,还在同一个镇。
但男人管得严,也不大往来。
大外祖父一家,分家后,也没走远,就住在旁边,比邻而居。
曾外祖母还在世时,两家还经常端茶送饭。
做出一派和睦样子。
待曾外祖母寿终正寝,两家几乎断了交往,哪怕就住在隔壁。
外祖父是曾外祖母最小的儿子。
也是自打沉檀来后,曾外祖母几个孩子里,算过得最艰难的。
不过他过得再难,不好想,也从未曾想过,要母亲来帮自己些什么。
曾外祖母腿脚不便,沉檀去时,她便拄拐杖多年。
因此,在沉檀小小的时候,曾外祖母总是在家里的有靠背有扶手的竹椅上坐着,一坐,就是一天。
偶尔带着沉檀看看电视,盯着她不让她跑远,然后也没有其他了。
所以哪怕重修了房屋,哪怕家里样样领先人家。
外祖父日子,仍是难过的。
因为他,要拖着老迈的曾外祖母,背着病弱的外祖母,抱着年幼的小沉檀。
因为外祖父他,一个人要扛起一个家,往前艰难涉步。
其实外祖父日子的艰难,还不止如此。
那时外祖父最小的儿子,也还在家,算辈分,沉檀得叫他一声小舅舅。
可惜沉檀总是不按常理来,对他,向来直呼其名。
从前是觉得大家年纪差的不大,都是孩子。
后来,就是一种独特的情感。
那是从小相依为命的,逾越辈分去的,兄妹情感。
外祖父底下共五个孩子,三女两男。
沉檀母亲是老大。
二姨娘嫁得远,去乡里坐车都得两三小时才到。
三姨娘嫁的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