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沉檀离开外祖父家前,吴放龙一直充当着养小孩的保姆角色。
洗衣做饭,带沉檀玩耍。
这是年少的他,不管初衷如何,都是唯一可以帮父亲做的事情。
看着小儿子把沉檀抱走,外祖父眼神带着一丝欣慰。
小儿子生来时候不好,从小就麻烦不断。
如今长大懂事,终于能帮衬自己。
只是欣慰之余,外祖父又有些心酸。
两条这样小的鱼,怎么能够分呢?
带着纠结,外祖父烹了两条鱼鲜。
放少许油煎炸。
下锅才一会儿,鱼香就散发出来,真是扑鼻的香,你想闻不见都不行。
两个小孩子不在屋里,没出来闹。
倒是门对着的邻家妇人闻着味儿,笑问了句:“今天伙食好嘛,吃上鱼了嗦?”
“嘿嘿……”外祖父用傻笑掩盖内心欢喜,而后吹牛道,“我哪天伙食不好?天天大鱼大肉你闻不到哦?”
人不能太显出自家生活好来,否则你要是有丁点儿过错,谁见着,都会扑上来咬你一口。
当然,沉檀外祖父也是有些小小狡黠的,他知道,越是这样大言不惭,人家越不会信你的话,也就不会揪着鱼鲜说事。
果然,那妇人听这话,忙呸了下,她同外祖父是同辈,倒不算无礼,她道:“你是皇帝老儿啊你天天大鱼大肉,又吹牛皮!”
说完,妇人便回家烧自家菜了。
她闻着味儿出来,是想拿屋里烧的菜,同外祖父换碗鱼汤的。
鱼汤是好东西,她小儿子跟沉檀一般大,身体不大好,她便想着,给小儿子搞碗来补一补。
外祖父这样说话,她倒是不好接。
信他的大鱼大肉,自己就显得是傻子。
若是不信,就像现在这样,也不好开口去要了。
外祖父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那两尾小鱼,自家人都不够分,哪里还能接济旁的人家。
再说,你给了这家,那家不给,别人平生说闲话。
还不如一开始什么都不做。
烧饭的时候,沉檀被吴放龙带去跟外祖母玩了。
两个小孩子,围着床爬上爬下。
外祖母有时会问些家里情况,村上情况。
她久病不出去,又没什么事情做,总爱胡思乱想。
只是孩子视角不同于大人,对于她的问题,两个孩子总是乱答。
比如,外祖母问小儿子:“大爹家的小孙子长好高了啊?”
吴放龙想想,说:“我不想带吴醺耍,他还尿裤子……”
吴醺,是大外祖父的大孙子。
按辈分,是吴放龙的侄子。
母亲问大爹家的小孙子,那孩子太小了,老见不到。
吴醺年纪大一点,他总能见到吴醺,所以就回答了吴醺。
外祖母觉得小孩子真是好笑,总听不明白大人的话,索性也不问了。
没过一会儿,外祖父就在外面喊着吃饭。
“你们去吃,我不饿。”外祖母仍是这样说。
“你不吃不得行……”吴放龙之前特地被父亲嘱咐了,“爸抓了两条鱼,喊你晚上一定要吃,病早点好。”
说到病,外祖母拒绝不了。
不管她如何病痛难熬,家里人终归是希望她早日好起来的。
旁的东西辜负了,倒不打紧,唯独亲近之人的殷殷期盼,若是辜负,则愧疚难消。
“我去喊爸来抱你。”吴放龙跑了出去。
沉檀听懂了吃,但没听懂鱼。
也就不知道,他们说的,正是她白日见那神奇生物。
所以,等小沉檀再见到这神奇的生物,就是在晚饭桌上了。
家里的饭桌本来不小,四四方方的桌子,斑驳地漆和坑坑洼洼的桌面,告诉世人,它在这个家里已经待了许多时日了,也算个元老。
但它靠水泥糊的墙面站着,这就少了一方可坐的地方。
家里的黑白电视机也在上面,电视机不似现在薄薄一片,是十分笨重的铁盒子,它几乎占了四分之一的桌子位置。
电视机上盖着白色蕾丝布,用来遮灰,顺带美观。
布上还放了个瓷白花瓶,瓶中无花,只有瓶身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昭示着它被大家遗忘了多久。
电视机两旁还放着牙刷,杯子,冷酸灵的牙膏,常用的碗碟,除了这些,剩下的,就全是药,许许多多的药。
天完全黑下来,五瓦的灯在头上微微照亮。
吴放龙开了电视,里边播着葫芦娃。
黑白电视,想要分出七兄弟谁是谁,确实不容易。
特别像沉檀这样迷迷糊糊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