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便去了。到底是做父亲的人,我那好兄弟不忍心死去的孩儿在下面孤孤单单,不怕小娘子你骂我——”她耸动肩膀假哭了几声,“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知有没有什么门路圆我这好兄弟的心愿,不拘是多好的女孩儿,有一个陪着我那死去的侄儿便成。”
女郎眼中泪光点点,被徐稚棠作的戏打动了。
她用极其微弱细小的声音,告诉给徐稚棠听,“城中咸水巷第七家,那家的仇媒婆最近收了许多女婴,公子你要是上门去挑,至少得带五十两银子买人。”
“活的死的都有吗?”徐稚棠故作讶异,仍是一脸哭相,叫女郎相信她真有那么一个好兄弟、真有那么一个要娶小小新娘子的死去的侄儿。
女郎边码放自己的鲜果子,边道:“都有。”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仇媒婆这生意做得十分造孽,将女婴卖到她店里的人家更加造孽,三百钱就把自己亲生骨肉推进了火坑。”
“哇呜哇呜哇呜……”女郎身后摇篮里的女婴醒了。
女婴穿着缀满花花图案的小衣裳,睡觉的摇篮上方撑开一把油布遮阳伞。
女郎抱起女婴哄了几声,小娃娃立刻不哭了,又逗了几句,小娃娃“咯咯咯”笑了起来。
女郎抱着女婴给徐稚棠等人瞧,“这是我在坟场捡的孩子,可漂亮乖巧了,就是有个毛病,她才不用被活埋了配阴婚。”
女郎打开襁褓,女婴穿的是开裆裤。
孙贵掐起兰花指,捂嘴惊叫道:“哟,怎么女娃娃多个男娃娃的玩意儿?这是妖——”
绿腰、红酥一个掐孙贵的腰窝,一个捂住孙贵的嘴,不准孙贵说齐全妖精两个字。
女郎瞟了一眼红酥手里提的药箱,突然抱着女婴跪了下去,含泪向徐稚棠众人乞求:“这孩子我给她取名叫阿宝,我抱阿宝去素京城内我能给得起诊金的医馆看病,他们要不就说我的阿宝是祸根孽胎,将我的钱撒了,叫人赶我出来,遇到好心一点的大夫,他们劝我女娃娃本就命贱如草,不值当花那许多钱去治这根本治不好的怪病。”
徐稚棠抬手欲扶女郎起身,张钤让绿腰红酥去扶,毕竟江南重礼,若不顾男女大防,坏了这女郎的名声,无异于杀她啊。
绿腰帮女郎抱着女婴,红酥替女郎抚背揩泪,两个侍女同样眼中含泪。
那女郎继续哭诉哀求:“我本想攒点钱,带阿宝上京城一家叫‘岁安堂’的医馆问诊,听说那医馆治穷人不要钱,连买药的钱都不要病人出。而且医馆是一个徐姓女医开的,她专治疑难杂症,我便想带阿宝去碰碰运气。诸位郎君娘子是从江北来的,回程时可否捎带我与阿宝一程,若觉得我的钱不够,我可以给你们签卖身契,我能搬能抬吃得不多,我只想我这可怜的阿宝长大后能和正常的小姑娘一样。”
徐稚棠不好直接亮明身份,说出自己就是京师岁安堂的馆主。看这阿宝小娃娃的病症,应该是她父母迷信,相信什么女胎转男胎的假药,服用后生下畸形胎。她能治,但是要动刀子,自己缝线的手艺不到家,又没带岁安堂的其他女医来。
张钤仍是漫不经心地摇着折扇,脸上对女郎与那女婴阿宝并无半分怜意。
倒是李修,掏出两锭沉甸甸的黄金双手奉于女郎,“小娘子拿去做路费,我们的船也不知几时返程。”
孙贵咬着手绢的一角,哭得不成样子,“这小娘子也太善了,阿宝也可怜,呜呜呜呜……让我想起进——”
张钤连忙扯过孙贵的手绢,堵上了孙贵的嘴。
孙贵是想说,让他想起进宫前他家被卖去做瘦马的小妹妹。
孙贵吐出了嘴里的手绢,干呕了几声,后扯下自己的荷包,翘起兰花指从中抽出一百两银票给女郎。
绿腰、红酥红着眼眶,也相赠钱银给女郎。
张钤弯腰,唇贴近徐稚棠的耳廓询问: “你能治阿宝吗?”
“能治。”徐稚棠微微颌首,“可要去城里寻会缝线打结的郎中帮助我。”
“我会缝线打结。”张钤“啪”的一声阖上了手里的折扇,对那女郎温声道:“阿宝的病,我与身旁这位徐二公子给你们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