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慧极身边跪地而坐,“慧极师父,既有了普度众生的愿力,为何还会有生世相随的因缘。”
慧极敛目沉思,缓缓道:“诸佛菩萨来到这个缘起的世界,也须遵循其间规律。一切皆是教化众生的方便法门。”
“无尽,初见时,你曾问我名字里的慧可是智慧的慧,还记得我的回答吗?”
“您说,是晦暗的心念一转,才转成了智慧的慧。”
“正因如此,你心中生起的情爱,若是一转,亦是慈悲。”
“神佛遣我来爱这世人,为何容不得我爱一个女子……”
慧极沉吟片刻,起身走到供桌前更换石烛,“无尽,凡是因缘和合的事物皆属无常,终会耗尽,男女情爱也当属其中,没有例外一说。”
他仰面直视佛陀塑像,心中苦闷,无法言说。
慧极捧上莲灯,走到近前:“无尽,我虽从小被收养在寺庙长大,但我也曾还俗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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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极出生在一个□□的年代,他三岁以前没有名字,只知他在家中排行最末,父母兄弟都唤他小九。
那时,整个村庄找不出一粒米,村民都聚在城门口挖观音土饱腹,他们一家也不例外。
但当母亲将碾碎的白土喂进他嘴里后,他却吐血不止,直到一位路过的僧人将他带回寺庙,他才停止了呕血。
救他的僧人是庙中住持,留下他后便为他改名,唤作悔极。
十八岁那年他向住持请辞,说修行十五载,仍是顾念家中亲人,于是他还俗回家,并遵父母之命迎娶了一位同龄女子为妻。
然,返家三年,家中的父母兄弟相继离世,妻子也罹患怪病,总是在半夜觉得浑身灼烧般地疼痛。
他请了名医为妻子诊脉,开药方时他发现医师所写并非药材,而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地址。
“你妻子的脉象十分平稳,此病,或许是心病。我听闻城外的老庙中来了一位舟岛的上僧,你或可前去求问。”
秋风萧瑟的院外,戒严和一众沙弥在准备午斋,屋内,五世圣尊正与住持闲谈。
“圣尊,我已观到此身时日无多,只是…唉……”
五世圣尊静静聆听,住持修行多年,此声叹息绝非为生死之事。
“圣尊,庙中的沙弥大多根基尚浅,我的衣钵,实在不知该传于何人。”
“住持莫急,就快到了。”
言落,戒严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圣尊、住持,殿外有人求访,说自己曾在此处修行,名叫悔极。”
三人一同前往殿中,一位清瘦的年轻男子即刻跪地礼拜,戒严上前将男子扶起,他正欲开口时,五世圣尊截了他的话。
“你所求之事我已明了,但事情转圜的关键之处,并非在我,而是取决于你自身。”
“请求上僧指点,我当如何?”
圣尊不言语,他走到供桌旁,拿过一盏铜制莲灯,“你来,将这盏莲灯点燃。”
悔极走上前去,飘曳的烛火随风而动,他于此间,窥得了其中因缘。
某一世,他是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他一生为国为民,却在一次围剿的战役中,为了不放跑任何一个敌军,下令烧了整个村庄。
绵延大火连烧七天七夜,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他也因此,造下深重业力。
母亲喂他吃下观音土的地方,即是他用大火焚烧的村庄。
住持初见他时便观得他今世因果,于是为他取名——悔极,意在让他日日参修,时时悔过。
成百上千年间,他不断往生,轮回于六道之中,皆是为了偿还先世罪业,而今,种种罪孽,都已肃清。
只是,他燃烧的那把火,还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此火若不灭,靠近他的每个众生,都会因此被无辜灼伤。
他睁开双眼,泪流满面,圣尊轻言道:“悔极,你于无明中偿还了罪业,但存于你心识里的那把火,需要你明心见性的一念,才能彻底浇灭。”
他放下灯盏,头面礼足,“求上僧指点。”
“住持已为你结下佛缘,此后你便留在庙中,将心中的火转成点燃供桌上的佛前灯。”
圣尊说完将他扶了起来,“我已感知你转动的心念,你名中的悔已可改为智慧的慧了。”
隔日,住持圆寂,由他接任了衣钵。殿中烛灯,皆由他一人勤恳护持,迄今,已是四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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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指引你的上僧……”
“正是五世圣尊。无尽,众生修行,旨在内心,求神拜佛,皆属外道。当初若非圣尊将我点醒,我还不知会被业火炙烤多少生世。”
“慧极师父,我…真的是他的转世吗……”
“无尽,世尊成佛前,也曾苦修六年。你轮转的灵魂中虽有普度众生的愿力,但你今生,尚未发掘。这是从前世你为自己设的限,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