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玉本在兀自出神,乍然听到谢枝出声,才惊讶地发现她已经醒了:“阿枝,你什么时候醒的,身子可有不适?”
谢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没什么事,睡了一觉精神也好多了。”
“那就好。我……也没在看什么,只是在想些事情。”李承玉侧过脸去,不叫她看见自己脸上的犹豫。
谢枝确实没有注意到,她看到了另一样东西——窗台上空荡荡的软布。她又惊又急道:“咦,那只黄鹂鸟儿怎么不见了?”
“伤好了,自然就飞走了。”
谢枝放下心来,又觉得一阵难言的失落,不知是为着这鸟儿的不告而别,还是为着李承玉的平静。
“不过它去了外头,又要过着不安宁的日子。留在这里,大公子待它这样好,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可是鸟儿……本就是属于天空的。即便强留下它,它也不会快乐的。”
谢枝看到李承玉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着某种明亮的光彩,她还未及明白那是什么,就见李承玉忽地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你一直很想问阿归的事吧,为什么不开口?”
“我……”
看着谢枝犹豫的样子,李承玉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吧,阿归已经没事了。”
“当真?”听到这意外之喜,谢枝不由得抓着他的小臂,追问道,“我莫不是不止睡了大半日,我是昏睡了好几天?怎么……怎么忽然就没事了呢?”
李承玉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然后慢慢说道:“此事缘由复杂,我一时也难以向你言尽。不过阿归大抵还需在大理寺的狱中待上几日,小小地吃些苦头。不过洗清冤屈,应是不成问题的。”
谢枝还是觉着糊涂,猜道:“难道是陈寺卿接手了此案?”
李承玉无奈地笑着摇头:“陈寺卿刚了结了之前的案子,况且何少卿明面上又没出什么纰漏,怎么会忽然换人呢?”
看谢枝藏了满腹疑思,又犹豫着该不该开口的样子,李承玉起身伸展了下肩背,道:“院中的花草好几日未曾料理了,阿枝,不如你来帮把手?我看你这段时日神思不定的,怕是也看不进去账目吧?”
谢枝无措地跟着他一道站起来:“我……我倒是愿意的,只是怕自己手笨,弄坏了你的花。”
“你呀,总是如此妄自菲薄。冬日里头,你不是将我花房里的花都照料得很好吗?”
谢枝局促地抓了抓肩前的头发,点点头。
于是她当真跟着李承玉在院子里种了好几日的花。其实她确实有几分谦逊了,少时农忙时节,她也常会去庄稼地里帮衬几分。虽说娇贵的花草和作物有异,但也不至于到弄坏的地步。
虽说她心中始终挂怀着阿归的事,但对李承玉又十分信任。眼下既什么事也做不了,她也勉力排除杂念,还跟着李承玉学了些园艺。
一日寻常的午后,两人正在院子东边划出来的一小块地上松土,准备栽些小木槿,就见唐寻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他抓着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难掩喜色:“大公子,最新的消息,小舅爷已经没事了,明日就能从大理寺出来。”
谢枝立时扔下手里的锄头,拉着唐寻在石凳上坐下,还赶紧给他倒了杯茶,吓得唐寻蹿起来连连摆手:“少夫人,这可使不得。”
“哎呀都这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谢枝把冒着热气的茶杯推了过去,睁着眼睛期盼又着急地等他将来龙去脉说个明白。
“你就听少夫人的吧。”这时候,李承玉也走了过来,“好好喝杯茶润润嗓子,说说外头是什么情形了。”
李承玉开了口,唐寻这才拘谨地坐下来,一时觉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好不容易在脑海里拽着了这件事的线头,这才小口抿了嘴茶,开口道:“这件事是这样的,前几日何少卿不是连夜进奏,说查明了这科举舞弊案嘛。当时呀,他所分析的案情大致是这样的:说是裴太傅因着和小舅爷的师生之情,所以打算帮他窃取这次科举的试题,好一举高中。所以这裴太傅就找到了同考官之一的葛向荣葛舍人,许了他好处,叫他想办法把试题带出来。
“这葛舍人就想了个法子。这贡院在科举的那段时日里虽然看守严密,但有几个人却可以出入,其中之一就是每日来送菜的菜贩。葛舍人便事先与菜贩串通,让他将试题夹带出去。”
“可贡院的守卫理应会仔细搜身才对,岂是他们想带便能带出去的呢?”谢枝急道。
唐寻这时候觉着自己有几分像茶楼酒肆里的说书先生,言语动作都自然起来,甚而挺了挺胸脯,不疾不徐道:“少夫人说得正是。幸而陛下英明,没有直接批准此呈案,而是拿到了朝会上。不少大臣都提出了这陈词中的不少疑点,自然也有方才少夫人您说的这点。于是陛下又将此案打回,命何少卿重新审理。
“直到今日,何少卿才终于查明此案,重新递交了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