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嫌,虽被判无罪,但天下悠悠众口,名声是最难洗净的。如果你觉得害怕,觉得不公,现在就可以放弃,你还是可以做被庇护的谢家小少爷。”
谢枝听了,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李承玉的语调虽然一如既往的平淡,可这话多少还是有些重了,现在的谢归可不一定能受得住……
“我要去!”谢归忽地高声道。
李承玉从他扬起的脸上镶的那对乌黑的眼珠子里,瞥见了一点和谢枝类似的倔强。
“如果我只是一颗棋子,那我也要走到最后一步,看看操纵这一切的人是谁。”
“好啊。”李承玉看他态度笃定,知道他总算振作了几分,便道,“那你可该从现在起好好准备了,若到时复试未能通过,可就叫大家看笑话了。”
“我才不会呢!”谢归反驳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问,“姐夫,你今日来……莫非就是想对我用这激将法?”
李承玉看着他,莫名笑了,道:“那你可就多想了,我是来接你姐姐回家的。”
这话一出口,反叫谢归愣住了,一旁从方才起只是听着的谢枝微微红了双颊,道:“我这回出府的日子是有些久了,是该回去了才是。”
这段日子一直为谢归和老师的事忧心不已,府中早就积累了一大堆的账目没看。好在冯伯体谅,未曾追讨,不过自己也不该得寸进尺。
李承玉又看她,想了想,道:“阿枝,我方才说的,可不是命令。你若想待,待多久都可以。”
谢枝自然明白,但他有宽容的资格,自己却没有任性妄为的权力。于是她说道:“只要阿归没事了,我便放心了。在家里待得太久,恐怕又要和父亲吵起来。”
李承玉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没有宣之于口。
于是三人又说了些话,等到骊秋和姒云收拾好行囊,便是道别的时候了。李承玉知道姐弟俩私下还有话要说,便先坐进了马车里。
谢归的眉眼仍旧倦倦地垂着,看起来不大精神,但总算不复之前的颓丧了。他站在门口,轻轻握着谢枝的手:“阿姐,对不起,叫你为我担心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不明白……”
“我都知道。”谢枝摸了摸他蓬乱的头发,“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互相扶持。你永远都不必对我说对不起。”
谢归的鼻子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小心地将额头靠在谢枝的肩上,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不说话,但情义仿佛能循着相连的血脉而流动。
过了好一会儿,怕李承玉等得太久了,谢枝才抬起他的脸,摸了摸他似乎正在慢慢褪去稚气的脸,抚慰般地笑了笑,这才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去往回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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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汝真在大理寺的狱中已待了好几日了。只是也不知是得了谁的命令,狱卒们对他很是客气,从不曾为难,偶尔有些要求,也尽其所能地满足。
其实方汝真所求的也并不多,破床碎几,疏食陋饭,全都无谓,所求不过笔墨纸砚而已。在科举事发前,他虽已身体欠恙,但仍在潜心注疏《诗经》。
虽不知今后将被如何处置,他只希望能把自己在学问上的所得留下,无论得到的是褒是贬。
或许是因着这层心愿,他孱弱的皮囊仿佛重又迸发出无限的生机,日日只是执笔耕耘,几乎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全然不知外头是如何的物转星移。
“汝真。”
直到某一天,他听到有人这样唤自己,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已神思恍惚到了出现幻觉的地步。但等他茫然地四下张望一番后,才发现有人从一片潮湿的黑暗里走出来,站到了自己的牢门前——竟是裴牧居。
“你怎么……?”方汝真一开口,声音暗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裴牧居看起来倒是十分镇定:“昨日,陈寺卿已宣判了这回的科举舞弊案,我该回家了,不过我提起想再来见你一面,他们也准了。”
方汝真慢吞吞地搁下笔,半垂着脸,像是不知该以何面目来面对他。静了半晌,他才开口:“你之前……为什么没有把我供出来?”
“因为我一直相信,你不会是做出这种事的人。”
方汝真苦笑一声:“裴兄你实在是看错了人。其实打从许多年前,我的本性便已是卑劣无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