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大哭一场之后,谢归连着好几日都趴在床上养伤,除了谢枝之外也不肯见旁的人,但即使面对谢枝他也很少说话,终日倦倦地垂下两条细长的眉毛,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枝无法,只好挑些谐趣或志怪的小说笔记,坐在他床边为他诵读。
这日春阳格外和煦,金灿灿的光线仿佛被熏风绕成一个个圈圈在屋中跃动。谢枝的书读到一半,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先是看了眼仍旧不为所动,仿佛睡去了的谢归,这才去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骊秋喜上眉梢的脸。她疑惑地顺着骊秋眼神示意的方向望去,不由得愣住了——只见就在十几步外,李承玉正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细细想来,自打自己嫁进相府,似乎还不曾和他分别这么久过。谢枝这几日心中并非不曾想念,此时更是有几分恍惚地走上前去,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了这不是自己的幻觉,才傻傻地开口:“大公子,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李承玉说着,双眼却从敞开的门扇中间望见谢归趴着一动不动,仿佛隔绝一切的模样,转而问道,“阿枝,阿归他还好吗?”
谢枝黯然地摇了摇头:“他自打从大理寺狱中回来便是如此了,话也不怎么说,整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不如……让阿归也一起听听我带来的消息,想必他心情会好上许多。”
谢枝的双眼亮了几分:“可是科举案有结果了?裴太傅没事了?”
“正是。”李承玉还以一笑,“虽然还没有最终定案,但这回总算八九不离十了,而且陛下已经亲命由陈寺卿来接手此案,想必之后也不会再横生枝节了。”
“那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谢枝双手合十,等高兴劲儿过去了,才想起来牵着李承玉的袖子带他进屋去,“大公子,你得好好跟我们说说这前因后果。”
安顿完李承玉坐下,谢枝才带着几分试探朝谢归道:“阿归,科举案今日终于有了结果,大公子特意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你不想听听吗?”
谢归在听到“科举案”时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到无动于衷的寂然。
可也没有拒绝。
谢枝担心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脸对李承玉,若无其事:“大公子,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李承玉的目光一直徘徊在她身上,仿佛能看透她内心经历着怎样的波澜。他没有拆穿什么,只是依言将今日陈卿如在公堂上说的话,又重新捋顺了一遍说与他们听。
不知何时,做了好几日木头的谢归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出神地听着李承玉说完。
这案情错综复杂,过程中又几次改易,要说个明白也殊为不易。等到将事情全盘托出,李承玉才抿了口茶润润嗓子。
谢枝怔怔地没说话,等脑子里那根弦终于接续上了,她才恍然道:“原来竟是这么回事,绕来绕去,还是葛舍人搞的鬼。而且我没想到栽赃太傅的会是方翰长,他们明明……不,是我听说他们从前便是好友。”
“其实这件事,表面上是因葛舍人而起,方翰长一念之差,不过……背后恐怕还有隐藏的推手。”
谢枝打了个颤:“为何这么说?”
“你仔细想想从案发以来,好像就有什么力量在推动着这个案子尽快审理。何约在审案中犯下的种种纰漏,实在有些荒唐,他在大理寺任职也有十几年了,不该犯这么显而易见的错误才是。甚至他一开始所谓的误判葛舍人和菜贩勾结,又自己请罪说是证据不足,将嫌犯定为施郎中,也是有意为之。如此一来,葛舍人在众人眼中就是个无辜之人,反倒洗清了一切嫌疑。”
谢枝又想到了什么:“是啊……还有那伙监视我们的人,现在想来,葛舍人当时在狱中,无法做出这样的安排,也不像是方翰长的行事。”
这时候,李承玉看向默默倾听但不发一言的谢归:“阿归,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这是今日李承玉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谢归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瞪着那双大大的黑眼睛好一会儿,才蠕动了下干燥的双唇,发出一声沙哑的“想”。
李承玉瞳孔微微一动,但只是说:“只是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陈寺卿恐怕也只能止步于葛舍人和方翰长了。”
“为何?”谢归有些着急地追问。
“这个世界的运转,是靠着各种各样的规则。日升月落,四季轮转,都是规则。做人为官,也有规则。我们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怎能去动摇执棋之人呢?”
谢归似懂非懂地看着他:“那奸邪之人就可以逍遥法外,清白无辜之人就只能平白被牵连吗?”
“这世道就是如此,你害怕了吗?”
谢归听他口吻这般理所当然,一时哑然。恶被放纵,善被抑制,这自然有违他自幼所学的道。
“几日后,朝廷会安排一场复试。毕竟你曾经有舞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