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沉翡立刻阻止他继续朝这个方向思考,“不,我不需要蜜月。我的意思是,关于婚礼的费用方面,我们可以再商量。”
陈嘉荣被她的反应逗笑,“你好像很怕占我哪怕一分一毫的便宜。”
以及,“没有蜜月旅行是否符合传统婚礼的流程?”
“显然不。”许沉翡却并不在意,“但我认为你无法放下你的工作。我也并不是很想折腾。”
旅行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即便她毫不怀疑陈嘉荣会是一个合格的旅伴,但是,“况且我已经去过一切我感兴趣的地方。”
掉过头,再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并不。我不是那种要靠经济上的独立来证明自己足够独立的女人,或者说,我的这种独立已不必再去刻意宣告。我这样说、这样做只是想告诉你,陈嘉荣,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礼。你不能把一切都放在自己肩上,你要习惯以后的生活是‘两个人一起’。”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嘉荣深吸一口气,“我明白。”
“我希望你是真的明白。”许沉翡讲话时语速较平时更慢,似乎在思考如何更精确地表述自己的内心,“我希望你明白,我和你结婚,不是要做你庭院里的精美陈设,而是代表许家成为你的战友,否则你没必要让我成为你的妻子。关于这场婚姻我思考得够多了,多到让我心烦意乱,多到让我甚至起了退缩的念头,但出于种种原因,我仍愿意尝试着走下去。陈嘉荣,我相信你是一个成熟的人,因此我向你提出请求。请你不要拿前人的经验套用我们的婚姻,请你认真考虑我的想法,尊重我的想法,好吗?”
这一次,车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
如果没有空调运作时发出的声响,和人类的呼吸声,那么简直可以用死寂来形容。
这一刻,陈嘉荣想,原来许沉翡并不如她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从容。原来要她割舍掉长久以来的居住地、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和熟悉的社交圈,从而走入一个新的环境、新的家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早该意识到的。
他早该意识到,哪怕她再镇静,仍然是初次面对婚姻的年轻女孩,而她在这场婚姻里付出的,远比他多得多。
陈嘉荣只需获得认可,而许沉翡近乎要重塑一个新的自我。
开口时是很艰涩的,他不清楚对她处境的理解是否完全,也许他得出的仍是片面的结论,也许他的安抚根本无法疏解她万分之一的焦虑。
但他还是尝试表达,在这时唯有恰当的沟通才能解决问题,“抱歉,我承认我有些疏忽你的状况,甚至有些自以为是了。不过,不管你怎样想,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告知我。我会修正我的问题,但前提是我要知悉你的想法。当然,我并非指责你说得太少,事实上已经足够多。但是……”到最后,他有些颓唐,“我希望我们可以找到有效的沟通方式。”
“不,我不需要道歉,也并不是在指责你的错处。”许沉翡在他话音落时匆匆开口,眼睛中闪过一抹水光。
陈嘉荣好怕她会落泪,他从没见过落泪的许沉翡,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然而,下一秒,许沉翡扬起下巴,在一个深呼吸以后,语气已恢复往日的平静,“起码你说得有一点正确,我们确实需要进行有效的沟通。”
“事实上,我们讨论过很多关于婚姻的细节,但我们从没讨论过这桩婚姻的意义。并不是凡事都要所求意义,但是,我需要知道这件事对于你的意义。”许沉翡几乎是逼视他,等待他给出一个诚恳的回答。
陈嘉荣很想反问一句那你呢,这桩婚姻对你的意义又是什么。
但他没有。
如她所愿,他开始思考这一问题。
良久,陈嘉荣才重新开口,“最实际的答案当然是,为了挽救住陈家在股东眼中不断下滑的情势,甚至是稳固我本人在家中的地位。”出于事实层面的,最功利的答案。
可他确信这并不是许沉翡想听的,也并非他想要说的全部。
“当然,完全出于利益的角度考量的种种缘由,在结婚对象是你的那一刻就已经崩塌。然而更多的我还没有想清楚。”
陈嘉荣主动寻找许沉翡的眼睛,和她对视,眼睛里是真诚的遗憾,“听起来像推脱,但我真的还没有想清楚。”
面对这样的答案,许沉翡却微微笑了。
她看着他,接起他的真诚,再用自己的真诚来回应,“很好,既然这一点我们是一致的,那么,这意义就让我们一同去探寻吧。”
“不过,在此之前,”许沉翡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司机,笑说,“我们要先去面对婚前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