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会儿了,沈遇肯定是来不及回来了。
赵大娘望向门外的频率越来越高。
好在最后一点天光消失之前,衙门的官差过来了一趟。
他带来了沈遇的口信,说兵营里临时有点公务,今晚实在来不及回来。
当着外人的面,赵大娘也不好意思数落沈遇的不是,便也不再追问到底是什么要紧的公务,只装了一食盒的生饺子,让官差帮忙带给沈遇,又说:“若是不方便,你把饺子全吃完,一个都别给那不着家的臭小子留。”
那官差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忙,来不及说更多,提着食盒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晚些时候,清水巷的街坊四邻先后送了各家的好菜来。
宋玉枝这边除开各色口味的饺子,也烧了不少菜。
她也分出去饺子或者菜肴当回礼。
就这么一送一回的,饭桌上的菜就快摆不下了。
宋玉枝出了堂屋,把大门关上,门栓插好,宣布开饭!
年夜饭之后,众人还跟之前一样,剥着瓜子花生闲聊天。
夜色浓重的时分,金大娘明显有些精神不济。
赵大娘让她去自己屋里睡下,又守了她一会子,等她睡熟了,才重新回到堂屋里。
见到宋玉枝还在堂屋坐着,赵大娘笑着催她,“枝枝快带知远和叶儿睡觉去,我和你娘守岁就行。没得乱了你的作息,年后开工难受。”
宋玉枝毫无睡意,但不想让家里人看出端倪,便应下了。
一大家子在赵家吃的年夜饭,这边更宽敞一些,屋子也多。
宋玉枝索性就让他们都跟自己睡。
子丑相交之时,赵大娘去门口放了一串挂鞭。
躺在炕上还毫无睡意的宋玉枝听到了响动,披了衣服起身,帮着赵大娘一道放。
最后宋玉枝又检查过一遍门扉,便催着赵大娘和周氏也去睡。
一大家子各自休息不提。
与此同时,丰州城北的山林间,就全然没有过年节的轻松氛围了。
沈遇正领着一众兵丁前往军镇。
下午晌,在沈遇即将出营之时,民兵营收到霍知州的指示,令他们在今夜赶往军镇。
虽然指示就这一句,半点没说其他。
但军镇位置特殊,数里地开外就是两国的交界线。
寻常时候,莫说是他们这些百姓出身的民兵,便是衙门里有品级的官员,都不能轻易涉足。
让他们趁夜前往,自然是北戎有了异动,军镇需要支援。
众人心里多少都有些数。
才刚入营的兵丁,操练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月余。
装备更是寒酸的可怜,一人只有一杆木枪,一副藤甲,整个兵营里别说战马,就是驴子、骡子都没有一头。
这样的装备若是上阵杀敌,还未开打就已经落于下乘,输了三分。
很多人甚至根本没想过真的会上战场,只想着混到年后,领上几个月的报酬,还回田间地头过太平日子。
一路行来,队伍里的气氛沉寂的可怕。
等到已经能看到军镇的轮廓了,不少人更是畏惧地放慢了脚步。
沈遇走在最前,很快察觉到行军的速度放慢了。
平民参军,操练、学武都不算特别难,难的是怎么转换心态。
尤其是这些应召选拔的民兵,此前都是良家子弟,哪里杀过人?至多也就是杀杀鸡鸭罢了。
害怕畏惧,那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绪。
沈遇自小在兵营里长大,见过各色新兵蛋子,知道此时催促或者斥责,只会对加重一众兵丁的心理压力,便只挥手示意全队停下休整半刻钟。
休整的间隙,执着火把指路的小石头挨着沈遇坐下。
他是整个民兵营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入营的时候报了十五岁。
后头混熟了,小石头才说秃噜了嘴,他还差几个月才到十四呢!
先前纯粹是担心民兵营这边把年龄卡死了,这才虚报了。
沈遇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和现在的小石头差不多大。
但情况却比小石头好,那时候沈家率领的军队,已经是大楚军备最精良的军队,沈遇又是自小学的武,身边还有父亲和兄长……便也不觉得多么害怕。
夜色之中,沈遇的神色柔软了几分,解下了腰间的水囊,递给了小石头。
他们每人都带了简单的食水出来的,但人一紧张,就会不自主地想吃东西或者喝水。
小石头的水囊早就喝空了。
他也不同沈遇客气,拔了塞子就咕咚咚猛地灌下了几口。
冷水下肚,小石头精神了好几分。
沈遇干脆让他把水囊收着,方便他下次紧张的时候再喝。
小石头用袖子抹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