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无节奏地敲打着皇椅,漫不经心望着殿中匍匐一地的百官:“朕不过想替先皇弥补遗憾,将那座园林重建,怎么就那么费力呢?”
殿中众人垂头而跪,生怕阴晴不定的圣上将无端怒火发在自己身上。唯有李舒隐挺直了腰背,独自立于百官之首,仿佛与圣上言说之事毫不相干,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来,老太傅,你说说这座园林该叫什么好?”圣上伸出手,朝着跪地的王太傅遥遥一指。
闻言的王太傅,缓慢抬起头来,浑浊双眼先是看了一眼遗世独立的李舒隐,才悠悠转眼望向高坐的圣上:“此座园林乃先皇与萧皇后定情之物,下官并无资格为其起名。”
殿中寂静,鸦雀无声,百官怵然。
当年萧皇后尚在闺阁之时,曾与太傅幼子王知砚相交过甚,后虽成为后宫之主,但亦有传闻萧皇后与王大人关系匪浅,如今圣上点名询问王太傅,其中之意,昭然示若。
“太傅博学之名,名声籍甚,为这皇家园林起名,理固当然。”圣上并不吃太傅这一套,咄咄逼人怼回去。
“圣上!尚书大人之前是太傅学生,一首《矛盾赋》曾轰动天下,论学问,何人能比得过尚书大人?这园林题字也好,起名也罢,想必尚书大人不在话下。”
一旁恭默守静的平康王突然开口,引得百官目光齐齐朝那人望去,却见那人如老僧入定,丝毫不动半分。
唯有圣上凉凉望了平康王一眼,极度讽刺反问:“你儿子现如今也是太傅学生,怎么不叫太子题字?”
平康王被怼得有些无地自容,太子见状连忙开口:“圣上息怒,臣弟才学疏浅,不配题字。”
“你也知道不配!”圣上甩甩袖子,冷笑。
平康王暗自望了国舅一眼,突然将话题扯在国舅身上:“不知国舅爷有何高见?”
“臣......觉得平康王提议,”国舅停顿一下,看了一眼太傅,复尔接言:“尚可。”
百官哗然,纷纷望之,那站定如松之人,终是开了口:“臣......愿意。”
李舒隐比满堂任何人都要明白,圣上要重建园林不过是为了泄愤,萧皇后与先生之子传闻四起,若是先生应下起名题字,必定遭人诟病。
而平康王与国舅将起名题字一事引在他身上,不过是想试探白相寺惨案之后,他与先生是否重归于好,毕竟太子若是失去了先生庇护,如同失去满朝文官拥戴。
而国舅或是为了圣上,或是为了母后,又或是憎恨自己,各中缘由,不得而知。
百官之中,满堂权衡,唯有他李舒隐,被众人推至刀锋,舔血而生。
也唯有他,不顾生死。
“万里功名济苍生,一朝寺毁道心泯。
百园相望叹零丁,忠骨悲歌留长清。”
他如不折竹节,昂首挺胸,独立于前,铿锵气节,玉口朗诗。
“此园便唤——长清园!”
愿大安忠臣气节如长清园生机勃勃!愿大安盛世安康如长清园繁荣兴旺!
韩知徐闭上眼感受着大人满腔忠勇,可世道难行,狡诈之辈诸多,大人这忠良之心必定背负鲜血。
早朝散去,他疾步来到大人身边:“大人!你明知......”,他还未说完,江离阔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把拽住大人右手,粗鲁莽撞质问:
“阿隐,你疯了?你的手早在白相寺一案中被毁,如今提笔写字亦是难事,你又如何握笔在那黄花梨木上题字?”
“是啊大人,白相寺前您写诗名闻天下,白相寺后因手无法执笔,再无一篇诗文问世。”
“两三个字,还是能勉力而写的。”李舒隐见二人忧心,只好轻言安抚。
三人向殿外走去,只见殿外一白发老者在一根柱子旁等候,江韩二人见状,先行离去,李舒隐整理好心情向老者走去,客气而疏离一拜:“下官问太傅安。”
“大人心系天下,视为仁德,可有时满身正义之人,却更容易慈软。”
“太傅是怪我应下此事。”
紫衣老者幽幽一叹:“大人,仁德亦需有度。”
即便他与阿隐皆推辞起名题字一事,就算百官诟病言说又如何,百年之后,历史成书,后辈之人,自有定夺。
言罢,转身蹒跚离去,苍老身姿显得格外落寞,身后长子王知显见二人聊完,立马小跑过去搀扶老者。
“如何?”
一声询问惊醒了深陷回忆中的韩知徐,他了然般点头同意:“我始终相信小宋主事所作所为皆为保全大人。”
宋海意听闻一愣,有些心虚别过头去,又听闻韩知徐继续言道:“宋姑娘可有你哥哥的消息?”
她瞬间警惕回答:“未有。”,似是回味过来,有些讶异反问:“宋姑娘?”
他豪气而笑,转了一圈手腕:“阿简将田村之事尽数与我说了,稍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