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瑜心情纷乱,更是懊悔万分,恨自己愚蠢,令她陷入如此巨大的难堪里。
“罢了!我不该问你这些的。“他立刻又道。“不管早前如何,如今是我先娶了你的。”他暗暗地捏了下拳,松开,再捏紧,再松,反复数次,终于,忍下了方才已经遭过拒的羞耻,慢慢又道:“公主,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愿留下?”说完,他看着她。
许久,她非但没有反应,反慢慢将眼垂落,人又一动不动,仿佛化成玉像。
或是后背血渍暗渗,方才本已麻木的痛楚渐又转为清晰的缘故,他的面色渐渐也遭不住了,白里发青。“所以,你是铁了心心地要回?”
随了这一句,他的神色也彻底地冷了下去。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步足之声,那足声轻巧,听去应是女子所发。
“出去!”
步足声入了裴世瑜的耳,他道是此间婢女,蓦地转面,向外喝命一声。
那步足音停了一停,然而很快,非但没有如他所命的那样后退,反而,继续朝前行来,接着,人似停在了门外,轻轻叩动门户。
“没听见吗?出去!”
他怒吼一声,犹不解气,再将几上的梳妆盒一把抓起,向着步足声的方向掷了过去。
匣子从他手里飞起,重重地砸在了虚掩的门上。伴着巨大的叫人心惊的砰訇之声,木匣撞落在地,各种小瓶乒乓碎裂,兰膏、胭脂、香粉,漫撒在了空中,粉濠濠一片,如下起了一场香雾。
那门也被人推开,竟是白氏来了,立在那里。裴世瑜一顿,却也依旧没有好脸色。
他也不再看李霓裳,只阴沉着面,自坐的地方霍然而起,踩着满地香脂腻粉,从白氏身边走了过去。白氏见状,面上倒也不见多少惊讶之色,只望了眼他身后的李霓裳,在他经过她身旁时,又见到他后背的斑斑血渍,这才脸色微变。
“站住!”
“你怎样了?”
裴世瑜的脚步停了一下,低声道:“我没事,阿嫂不必担心。“说完,迈步继续前行。
白氏分明已看见他面容痛得扭曲,额上更有冷汗在渗,怎容他再走,追上命他停步,他却不听,继续要走,忽然,自己晃了一下,接着,砰一声,摔在地上,竟是痛得昏了过去。
白氏大惊,忙呼同行的童大娘去叫人。很快,裴曾与韩枯松等人奔入。韩枯松将裴世瑜背起,在白氏指挥下,匆匆走了出去。
李霓裳眼睁睁看着他发怒离去,片刻后,又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出去竞见他昏了过去。她下意识往那里奔去,只才几步,便又仓促地停了脚步。
许多人来了,围着他,焦急地唤他,又将他送走。方到的那位他口称阿嫂的美貌女子也匆匆跟着去了。这间偌大的新堂之中,仿佛顷刻只剩了她一个人。耳边再次恢复宁静。
她在廊中立了片刻,踩着满地狼藉,转入屋,静静地坐回在了那张坐床之上。
片刻后,几名婢女悄然行入,收拾了地上的残碎之物,又悄然退出。
春夜如此漫长,凉意渐渐侵衣。
她便独自坐着,守着窗前那片清水似的月光,直到它缓缓地后退,退到窗畔,最后,消失在了一片迷蒙的黯淡晓色里。
天色终于亮了。
身后仿佛来了一人,轻轻叩响门户。
她睁着她那一双干涩的眼,转头,见是昨夜的那位女子回来了。
她立在门口,微笑望着自己。
李霓裳知她姓白,也从永安那些零碎的叙述里,明白了她在裴家的地位。
她慢慢地站起身,看着她行到面前,仿佛二人已相识许久一样,自然又亲切地握了她的双手,带她坐了回去。“世瑜没事了,他体格从小就好,只要看好他,静养些天,伤很快便会好。公主放心!”
白氏含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