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衙门从里到外都透着萧瑟。
天子雷霆之怒,圣旨一旦签发,便是天下皆闻。六部为中书省所辖,得到消息,只有比衍之更快。
整个衙门都知道,他们的部堂大人,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或许庆幸者有之、哀痛者有之,但于工部侍郎高晗而言,虽说不上是何感受,心中却决计没有半分喜悦。
他站在中堂之上,定定地瞧着那块“清慎廉”的官匾,还有匾额之下,一如既往,在堂上立着的那个挺拔身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毫无疑问,高晗这一次确乎是被夏霖利用了。在发现原档失踪的时候,高晗便已然发现了这个事实。夏霖将高晗作为把自己送入诏狱的途径,利用了高晗对他这个部堂的信任和忠诚,借高晗之手,让自己万劫不复。
正因如此,高晗才越发地想不通。若是朝争败北也就罢了,但如今以夏霖这般作为,与自戕何异?!
夏霖负手而立。
他不是不知道高晗、工部、乃至……恩师的不解,但事已至此,若不能舍去弃子,便只能满盘皆输。
现在而言,夏霖便是那颗弃子。
“彻头彻尾的失败啊……”夏霖苦笑一声,低声自语,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高晗看向夏霖,神情愈发纠结:“部堂大人。”
夏霖转过身,神色已然平静无波,向高晗深深一揖:“此去一别,今后工部诸事,尽托君手。”
“部堂大人。”高晗声音有些哽咽,“高晗不懂。”
“不懂……也好。”夏霖直起身子,叹了一口气,自嘲般笑笑。
高晗困惑地看着夏霖,终于还是深深揖了下去,沉声应道:“谨受命。”
夏霖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外头忽然躁动起来,夏霖若有所觉地抬头
,看着鱼贯而入,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忽然笑了:“倒有些怀念。”
等衍之这边忙完从南衙出来,已然是酉时末了。
看了看天色,衍之捏了捏鼻梁骨,一想到今个儿那摊子破事,只觉无比头痛,却无暇再顾及别的,急匆匆往宫城去了。从南衙回宫,总要些时辰,若是误了宫门锁钥的时辰,衍之今日可就只能在宫外过夜了,回头还得吃一趟教训。
衍之脚步匆匆地回了宫,刚过宫门,早已经等在宫门前的小黄门便将衍之拦住,衍之心里又是一叹,虽知免不了要去司礼监解释一番,但真的要面对典幸或者常光远这两只狐狸,衍之仍然有些不情不愿,只慢腾腾跟着小黄门挪着步子,脑袋里慢慢梳理着事情的经过,想着到底该如何同司礼监说得分明。
戌时三刻。
从司礼监青黛点金,琉璃彩瓦的廊房出来,想起典幸方才跟她说的话,衍之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也罢。”
果然锦衣卫既然入局,司礼监,也只能认真起来了么?不过司礼监既然还没有换人的心思,借助司礼监的力量,在此案之中占有一席之地,也未尝不可,索性……总是要替尘儿打算的。
衍之看了看天色,轻笑一声,甩开那些心思,提着典幸赏给她的一盒点心,往至阳殿方向疾走。
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若再不快些,只怕赶不上晚膳。宫中内宦的晚膳,可不会因为品级而稍有偏颇,一旦错过时辰,哪怕衍之是至阳殿总管,那也只能饿着,或者靠着积攒下来的点心凑合一晚。
等衍之好不容易赶到至阳殿时,将将赶上晚膳的尾巴。宫人们吃饭的大通房中,只剩下三两个人罢了,在这三两个人之
中,衍之的目光迅速锁定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端着剩下的残羹冷炙,衍之将点心往那人桌上一放,便坐在了他对面,轻笑一声:“真稀奇,你也来同内宦抢食吃。”
长乐祁阳白了衍之一眼,将自己面前未曾动过的汤推给衍之:“听说今日出了大事?”
“连你也知道了?”衍之也不客气,虽说到现在汤也冷了,总比干噎好,便也不嫌弃,就着冷汤冷菜吃了。
长乐祁阳默了一瞬,无奈道:“事情闹得这么大,若是我连这个都不知,还不如出宫去呢,就算现在我耳目不聪,也没到又聋又瞎的地步吧。”
衍之叹了口气:“也不是,只是这回事……现在我也琢磨不透,还是等明日我探听探听情况再说罢。”
长乐祁阳便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衍之三下五除二便将晚膳解决,然后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提起装点心的食盒,两人一同向衍之的卧房走去。
衍之一边走一边问道:“对了,你上回说秦舟人称‘冷判官’,极擅刀法,那他的轻功如何?”
“秦舟的轻功?”长乐祁阳想了想,“倒是没怎么听说,不过自然是赶不上我,江湖一二流,许还是有的。”
长乐祁阳所言倒也不错,毕竟照他的经历,若秦舟的轻功较长乐祁阳为优,那上一次长乐祁阳自然也没有逃入宫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