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样是寅时起身。
但不同于前日,衍之昨日根本就没怎么睡着,若说是起身,倒不如说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之后,将顾轻尘唤醒罢了。
一如前日各自洗漱,但因昨晚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话,两人都有些不敢和对方对视,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待到总算将顾轻尘送了出去,衍之还是头一回和顾轻尘分别的时候这么如释重负。
伸手拍了拍双颊,衍之努力打起精神,顺路拐去长乐祁阳房中时,却意外扑了个空,衍之看榻上齐齐整整,院里也没有洗漱的痕迹,也不知长乐祁阳到底几时起的身,只暗自咋舌,倒也没多想,在宫里签完名簿便出了宫,径直往南衙而去。
到了南衙,衍之打眼一瞧,便只有“秦舟”在上首坐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四周连个书吏都没瞧见,衍之想起昨晚长乐祁阳对她说的“秦舟”身份,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打了声招呼:“秦千户来得倒早。”
也是一夜未睡的林惊风懒洋洋抬头白了衍之一眼,没意思地转过头去:“没有旁的人,不必装腔作势。左右那家伙多半也告诉你了,还寒暄个什么劲?”
“只是听闻一二。”衍之笑笑,左右看看,状似无意道,“今日怎么没人?”
嘴角微微一勾,林惊风偏头往衍之看去,衍之这才惊觉这位长乐祁阳口中的盗首并不伪装秦舟时,有着何等的风流气度,神色不免为之恍惚一瞬。
林惊风满意地看着衍之发愣的神情,懒洋洋地开口道:“放心吧,今日除了你我,恐怕没什么人会来了。”
他这话一说,衍之听得愣了愣,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本该是朝会的日子,只是前些时候多半他们都请了假到这边晃悠,如今忽然又去上朝,
衍之还真有些不习惯。但转念一想,衍之的神情一肃,有些迟疑地看了林惊风一眼,见他神情不变,仍是嘴角带笑,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衍之才完全确定下来,苦笑一声,坐在林惊风身边,摇摇头。
“原来昨日的宴席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步,真正的大局,恐怕不管我昨日答不答应瞒下那件事,今日也会定了吧?”
相关的紧要之处一旦在衍之脑海中理清,整件事情就变得清晰起来。夏霖忽然之间意外的举动,宫朗和严乘安调查过程中不间断的冲突,崔琛的洞察和柏直方看似意味不明的行动,加上韩谓居中打的太极……所有的事情一旦联系到今日未曾通知她的朝会,便变得清晰起来。
一念至此,衍之苦笑着摇摇头:“我自以为掌握了机要,却原来自始至终都在局外盘桓。”
“也不能这么说。”林惊风难得安慰了衍之一两句,虽说语气有些敷衍,“至少你单从工部的账册便发现了不对,这件事确确实实是在那位的预料之外。说到底,以那位行事筹谋滴水不漏环环相扣的本领,你能出乎他的意料,便已经算是难得了,不必灰心。”
林惊风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衍之,还是在夸他背后的那位爷,语气似是敷衍,像是随口说出,显然那位的神通广大已经在林惊风心中根深蒂固,便是说出来也是理所当然,好似衍之能在那位的棋局之外盘桓,也应该骄傲荣幸才是。
对林惊风的话,衍之不由侧目而视,发现林惊风果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苦笑一声,并不打算和他多谈,只是袍子一撩,把姿势从正坐换成了盘腿而坐,一副要在此扎根的模样。
见此,林惊风倒也并不意外,淡淡道:“怎么不去回禀常光
远么?”
“司礼监的消息,可比我快得多。”衍之含笑颔首,坐得四平八稳,“我倒不如在此处,同林先生蹭个消息。”
听见衍之的话,林惊风才真正笑了出来,唇角的笑意眼见得更加深了几分。
“好啊,那便和我一起等着好了。”
只是眉脚一抬,便又是满室的风流肆意。
但在相距并不远的宫城之中,奉天殿丹陛之前,却只见满城肃杀之气。
大半个月以前的联查,本来一潭死水,什么消息都没有,却忽然经由柏直方越级递了奏章给御史台,今日早朝刚开始,便被宫徵拿出来,率先跳出来发难了。
一时满朝哗然。
倒不是说柏直方递奏折给御史台有什么不妥,若是主官韩谓尚在,那柏直方这程序便不合规矩,哪怕是风闻奏事的御史,也绝没有绕过上官,直接把奏章递到御前的道理。这规矩若柏直方初出茅庐不懂便罢了,难道宫朗、崔琛,连带着宫徵也不懂么?
当下便有些人去瞧宫朗、崔琛,看见他们的站位,这才想起宫朗名字里还挨着个宫字,崔琛虽然挂名在兵部,压根就是他们御史台自己人,悟到了这层,朝臣们便又去看韩谓,却不料扑了个空,这下本来只是议论纷纷,现在直接炸了锅。
这下,连青雀帝也发现了不妥,出声问道韩谓所在,常光远这才在一旁悄悄答了:“韩祭酒告病休养,临走前指了柏御史主事。”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