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府,兴王宅邸。
虽是最为重要的加冠之礼,但因沈贵妃早有言在先,因而便是以顾默成兴王之尊,千石食邑,加冠之礼也不过寻常而已。
当然,因顾默成到底是天家子,虽成礼规模不盛,到底也还是由长兄顾凌风亲自引他到太庙祭拜天地,告知先祖。只是按顾默成和顾凌风之间的关系,这其中的滋味,可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顾凌风是前年加冠,因他是嫡长子,虽没有王爵,但规模之盛大,隐隐还在王爵之制上,只是还不是太子之制罢了。加冠宾客因顾凌风喜好军旅之故,也是上头发了中旨,让钟章亲自担当,替顾凌风成了三冠之礼,礼宾也是朝中陈侯,那时满朝文武道贺的盛景还历历在目,然而今日却截然不同。
沉了脸走在顾凌风后头,顾默成憋着一口气,到了加冠的场地,先谢过了今日的加冠宾客,才强扯出一抹笑意,等着沈濂同他加三冠。
倒不是说沈濂做宾客有多差,毕竟中书侍郎是朝中要职,沈濂身上亦加授了朝请大夫之衔,还是吴郡沈氏子弟,不论出身还是官职,都完全符合王爵加冠之制。只是沈濂这宾客,却是在沈璋拒绝之后,才来做的,比起沈濂,顾默成自然也更愿意同自己加冠的事与钟章也不遑多让的沈相,何况,相比较沈濂与自己的关系,沈璋好歹还是自己亲舅舅,却偏偏不给自己这面子。
顾默成在这厢气闷,观礼的人有的瞧得清楚,却并不放在心上,有些只一门心思糊弄过去,也没仔细瞧顾默成到底是什么神情,也就有心关注顾默成的寥寥几人,将顾默成这神色看在眼里,只是心里是怎么个想法,却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加冠流程一向繁多,像是礼馔西塾、彻宴席、布加冠席、陈献礼器,顾默成还要来回换衣裳,从玄黑麻缁布冠、白鹿皮弁,换到赤缘黑底素冠,如是三回,才算加冠完成。但这也还不算完,还要设宴招宾赞人,接着得依次拜见兄弟、赞者、姑姐,最后还得换一身衣裳,以玄端冕服觐见天子卿相,这才是真正的礼成。
顾默成是亲王,这其中有些步骤,自然比寻常百姓还要复杂几分,一整套做下来,饶是顾轻尘只消端坐以待,渐渐也觉颇为吃力,看着仍轻轻松松的顾默成,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惊诧来。
因顾默成一贯地不显山露水,也不似顾凌风以武见长,文名又盛,顾轻尘还道顾默成并不精通武学,如今看顾默成这模样,倒也不像是寻常文人雅士,竟像是底子颇好,武学功底已经十分扎实了。
顾轻尘暗自在心里头琢磨,看着前头怔怔出神,旁边的顾儒林只是怯怯地悄悄用余光瞟他,也不敢说话。
因是天家年序排的位置,他的位置自然适合顾乐之、顾月明挨在一起的,却不巧刚刚好将这两人隔了开来,一开始也就罢了,毕竟是加冠之礼,这两位倒还是知道收敛,但到了后头,光是忍受他们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顾轻尘便觉十分不耐,加上些小动作,顾轻尘终于忍不住同顾月明换了位置,毕竟顾乐之旁边便是顾成玉,顾轻尘要是同顾乐之换位置,那还不同顾成玉打起来么。
果然顾儒林在旁边,便十分省心,不论顾轻尘是出神也好,还是同他笑也好,顾儒林都只是怯生生地抿着嘴笑一笑,软软糯糯的模样,让顾轻尘心上每每都不由软上三分。
他承认自己野心
勃勃,就算是对着衍之也能挤出笑容装出三分天真,七分依赖,但唯有对着顾儒林,他便硬不起心肠。谁能对一个和过去的自己那么像又这般无害的小动物提起警惕之心呢?
顾轻尘的思绪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一会儿想到之后要同顾默成说的话,一会儿又想到还没有教顾儒林写字,一会儿思绪又转到旁边的顾乐之和顾月明身上去了。
唯独没有想起衍之。
尽管顾轻尘心里清楚该如何同衍之相处,但他依旧没有再在空闲的时候想起过她。
待顾默成觐见了青雀帝归来,宴席也差不多告一段落,前来道贺的人若不是和顾默成关系亲密,吃了馔宴,也就告辞了,只是有心人瞧着留下来的人,不免暗自咋舌心惊起来。
虽听说户部侍郎秋岳因亲闺女被皇子之间的权谋斗争被卷进去而恼怒,开始在朝堂之上处处针对大殿下和三殿下两位,却没听闻向来持身中立的秋部堂竟然也铁了心掺和朝争,看这意思……恐怕之后朝堂版图也少不了有一番变化。
有嗅觉灵敏些的,单单从秋岳的这个举动便闻到了朝中腥风血雨的味道,只是秋岳被谢相压了数年的事,朝中诸公多半也知晓,如今秋岳有了动作,其他人便更急着赶回家未雨绸缪,甚而没有注意到,就在朝中几位皇子亲王都陆陆续续离开之后,而孝王顾轻尘,却仍然还悠然地留在堂上。
就在顾默成回府之后不久,一个兴王府家人便悄悄到了堂上,来请秋岳。
秋岳侧耳不动声色地听着那仆从的话,略略转头看了顾轻尘一眼,顾轻尘若有所察地抬头,同秋岳对视一眼,他装得懵懂,心里却如明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