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府,乐天亭。
漫天风送花落,园林之中花影参差迷离,比起秋府虽繁盛有所不及,精致却更胜一筹。于这乐天亭中临湖酒宴,又有韶乐相伴,三两客至,虽不比顾轻尘和朝中的惊涛骇浪、跌宕起伏来得有趣,顾乐之倒也自得其乐,一派风流气象。
因顾乐之亲王身份,虽知道他并无结党营私之心,朝臣们也尽量避着,敢光明正大到顾乐之府上来喝酒的,也就只有向来不管、也不必理会这些流言蜚语的成侯之子成曜和崔长亭族弟崔琛,外加偶有的小猫两三只罢了。
崔琛夹了一口下酒菜,乐颠颠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头看时,正瞧见成曜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这喝法,就算是善饮酒的崔琛也不由皱起了眉头,收紧了下巴,转头看着埋头努力对付下酒菜的顾乐之,朝他一点也不在意君臣之别的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成曜,道:“这家伙发生了何事?”
顾乐之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在崔琛来之前,他就已经喝了不少,现在正有些晕乎乎的,勉强抬手扶正了头上的鹤形小冠,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努力盯了好久,才一挥道袍宽袖,险些跌在地上,赶紧七歪八倒地扶着桌案,才同崔琛解释道:“李会昌找到了他之前没找到的小黄门,他不高兴罢了,你且待他撒会气,过会就好了。”
崔琛叹了一口气,然后皱了皱眉,捕捉到了关键词:“御林军左中郎将李会昌?”
看着顾乐之点了点头,崔琛的眉头松了开来,无奈地看了成曜一眼,嘲讽地勾起嘴角,淡淡道:“兴王替孝王出头也就罢了,李会昌倒也肯冒着得罪这家伙的风险干,看来是铁了心要跟兴王走了。”
“哦?”
听见崔琛的话,顾乐之忽然凑了过来,定定地看着崔琛
,道:“你也不高兴?”
“你离我远些。”崔琛推开顾乐之,身体往后躲着,好笑道:“殿下怕不是喝多了,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果然是不高兴啊。”
小声地说了一句,不等崔琛否认,顾乐之又跑过去和成曜滚做一堆,两个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崔琛,若有所思地一致点着头。
顾乐之到底是亲王,崔琛没敢盯着顾乐之,只盯着成曜,成曜笑嘻嘻地撑着头看着崔琛,眼神清醒得很,招手让淮王府长史把顾乐之扶到自己座位上去,嘴角笑着,神情却显然有些不甘心,道:“早知道要便宜李会昌,我也索性借殿下的人替我找人了。”
崔琛看着成曜,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虽和成曜只是酒友,却也知道成曜一向将这些事分得清楚,做事也一直认真得紧,向来厌恶借助家世压人,就连成侯也拗他不过,只放手让成曜辛辛苦苦在御林军一板一眼地做事。他才具虽不足,却一向是最努力最专心的,在这件事上,自成曜接过之后,也很是下了苦功夫,明知和上头朝争有关,也始终没问过顾乐之半句,就连崔琛也没同他提过,只一个人凭借蛛丝马迹找人,最后却也慢了一步。
这也倒罢了,若是旁的人找到人,成曜也不会有什么不甘,偏偏是因擅长钻营早就投靠了兴王而被成曜不耻的李会昌。成曜心中的苦闷可见一斑,甚至让成曜说出了这样的话。
“有何不可。”顾乐之被长史着人用水净了头面,又用过醒酒汤,眼见得已经清醒了过来,看着成曜道,“只是这件事,你就算找我,我也不会帮忙的。倒不如说,如今你从这件事抽身,我还有几分欢喜,你可不知前些日子我瞧着你努力搅和在这事里头,心里有多急。”
我可没瞧出
来。
崔琛暗自在心里头嘀咕,到底没有拆顾乐之的台。成曜却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道:“可我瞧着,殿下前些日子,不是在忙着滕王殿下的事么?”
“咳咳。”顾乐之被拆穿,半点也没有尴尬之色,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道,“那你如今打算如何?若要教训李会昌一顿呢,我可以替你挡着兴王,若是想扳回一城呢,那我也能替你想想办法。”
“光是这般多没意思。”成曜哼了一声,理直气壮道,“既然兴王是替孝王出头,那这笔账,我当然是同孝王讨咯。”
顾乐之皱起了眉头。
崔琛“砰”地一声放下酒盏,脸色大变,疾喝道:“阿曜!”
孝王虽和崔琛没什么关系,但崔琛却很是欣赏孝王伴当衍之,何况他是崔长亭族弟,之前梅谏圣对孝王的态度,他自然没有不知道的,孝王看似孤立无援,却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说可能会替孝王出头的兴王,便是韩谓都足够成曜喝上一壶了,到时候就算成侯出面,也不一定能将成曜保下来。
更何况,就算成曜有着个心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顾乐之虽然平日和和气气,也和成曜相处得宜,没什么亲王架子,但他到底是天家子,又是顾轻尘兄长,这话又怎么可能只是听听作罢?
成曜“啊”了一声,迷茫地左右看看,这才恍然大悟,笑道:“不是那般。我又不是要对付孝王,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