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离辞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豆大的汗水从鼻尖滴落,和泥土上的鲜红混在一起。
耳边是嗡嗡地轰鸣声,离辞感觉时间的流动都慢了下来。
血雾模糊的视线之中,他看见一双熟悉的鞋。
离辞撑着身体,慢慢地抬起头。
书妤低着眼看他,只不过一眼,她就转头扶起了江霖鹤。
“没事吧?”
语气中夹杂着温柔。
江霖鹤摇头,他看了一眼离辞,又匆匆别开视线,“书妤姐姐,你救救我师父……”
古桡的魂魄已经被黑气蚕食殆尽,他靠在墙上,瘦弱的躯体已经开始干瘪。
书妤抽掉了他身上的鬼气,但也无济于事。
在他奉献修行加固封印之时,连同自己的寿命也奉献了一半。
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鬼气入体,哪怕是书妤也救不了她。
她贴了一张符纸,只能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古桡轻轻地吸着气,艰难地掀起眼皮,混浊的眼中已经有了泪意。
他说:“离辞…你是无辜的…但我并不后悔。”
几百年前,古桡的师祖为了复兴自己的流派,耗尽毕生修为封印了一只大鬼。
传言那只大鬼杀了村中几十人,是当之无愧的恶鬼。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古桡发现了其中的可疑之处。
譬如他发现有关那个村庄的记载,他们是当地有名的食人庄……
不管离辞的初心是什么,他们身为术师就该将杀害人的恶鬼封印,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离辞听到这话却笑出声来,他昂着头,视线落在江霖鹤身上。
被符术反噬的那一刻,他就全部想起来了。
离家上下几百口人,他年幼的弟弟,全都在那个雪夜,死在了江霖鹤手下。
如此血海深仇,区区囚禁又算的了什么。
离辞慢慢站起身,衣衫被鲜血染得通红,衣摆上还粘了泥土,看上去极为狼狈。
注意到他的动作,书妤把江霖鹤带到身后。
离辞被这一幕刺红了眼。
他看向书妤,弯着眼一如既往地笑着,眼底却一片悲凉。
“你骗我,书妤。”
那双眼睛含着太多情绪,愤怒、不甘,还有夹杂在其中让人忽视不掉的,
委屈。
什么不想‘我的名字成为第二个铃铛’,明明她已经在他身上绑了第二个,却还要用这样甜蜜的话语哄骗他。
让他像个傻子一样被她骗得团团转,让他为这样拙劣的谎话情难自已……
书妤眸光微闪,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在血里下了禁制,只要离辞伤害江霖鹤,禁制就会反噬。
这是控制离辞最好的办法,也是护住气运之子最佳方案。
“离辞,你不能伤他。”
她的语气淡漠,却让离辞紧紧地攥紧拳头,唇舌被他咬破,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在整个口腔。
离辞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问出那个让他难堪问题。
从书妤把江霖鹤护在身后,从她在自己体内下保护他的禁制,离辞就知道了答案。
他微微仰起头,才没落魄地流泪。
他不愿再去想,逼迫自己把视线移到江霖鹤身上。
“我离家满门英烈却不得善终,江霖鹤,我们的仇,不是你转世就可以磨灭的。”
漆黑鬼气不断从他身后涌出,似有无数亡魂在发出一阵阵尖啸。
晴朗的天空慢慢被乌云覆盖,层层叠叠的乌云之中,一轮血月悬在半空。
忙碌的人们停下脚步,惊恐地看着这一异象。
小孩被吓得啼哭起来,关在笼子里的动物焦躁不安的发出低吼。
这才是大鬼。
书妤拧眉,先前被她一招制服,只怕是禁制压制住了他的修为。才让书妤对他掉以轻心。
无数的像蛇一般扭动的鬼气攀附上江霖鹤的四肢,顷刻间他的手臂就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书妤燃烧了一张符纸,伸手抓住江霖鹤的手腕,热气从她的掌心递来,冰霜顺着她贴近的皮肤融化。
她一个用力,把江霖鹤抱在怀里。
鬼气发出的尖叫声高了几百分贝,窗户上的玻璃爬上裂痕,最后一寸寸碎掉。
离辞吐了一口血,他越伤江霖鹤,禁制便反噬得越强。
可越是这样,离辞越是自虐般不断地用鬼气去撕扯二人。
书妤不想再坐以待毙,她咬破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古老又复杂的符文。
“道法自然,乾坤无极,敕。”
躺在一旁的古桡看见这个符术,瞳孔放大,他激动地想要站起身,却因为体力不支没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