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如何说得算?”李倓问道,“百姓能说得算?”
“百姓通常情况不能说得算,但如果百姓能说得算,那这件事不说完全解决,至少可以解决一半。”
“如何让百姓说得算?”
“每年秋季做一次民意调查。”
“调查百姓就敢说真话吗?”李倓追问道。
这些方式方法,实际上后世一些国家都尝试过。
治理一方,是一件难事,让诸多州县都得到治理,是一件更难的事。
在帝制之下,让更多州县得到治理,且减少贪官,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并不是某一个官员提出听起来不错的解决办法后,依靠朝堂诸多官员自觉,就可以天下太平了的。
作为皇帝,一定要认识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能开口说话的都是人,不是神。
人的贪欲,在自身弱小的时候会被压制住,这个时候这个人通常会误以为自己是个善良的好人。
人的贪欲,在得到金钱后会进一步释放,当在得到权力后,会快速成倍的释放。
也就是说,大唐朝野上上下下,布满了敖敖待贪的官员。
既然布满了,那让百姓来评价官员,他们敢吗?
说到底,就算现在把司法和行政剥离开,司法官员有考核任务,睁只眼闭只眼,自己的业绩好,还不得罪同僚,一路上升,爽到飞起来。
就算出几个刚正不阿的,面对上上下下密集的网,能如何呢?
鲜于仲通又说道:“调查中,至少有一半的百姓不敢说真话,但一定还有一部分百姓敢说真话。这是第一种情况。”
“还有第二种情况?”
“调查中,如果一个县上报上来,这个县令完全没有问题,全部是赞美之辞,那就该派御史前去调查了。”
李倓更加意外,他又问道:“第一种情况,为什么还有一部分人敢说真话?”
“因为每一个地方,一定有遭受不公的人,这些人常年忍受不公,他们只缺一个检举的机会。”
“若他们的检举不被上报上来呢?”
“那就回到了第二种情况。”
李倓微微一怔,随即大笑起来:“好!说得好!”
鲜于仲通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圣人的褒奖这么容易就拿到了。
“不过要让各州都调查民意,不是那么简单的。”鲜于仲通赶紧趁机继续说道,“得一步步来。”
李倓算是赞同了鲜于仲通的说法。
鲜于仲通这套说法的本质是民众对官员的掣肘,官员的一部分任免权,在民众手里,算是民本位思想的雏形。
之所以说是雏形,是因为官员被罢免或者任命的直接权力不在民众手里。
民意的调查,终究只是一个重要的参考指标而已。
不过没关系,李倓觉得能走这一步,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
而在大唐,能否走一步?
在大唐还真的能走这一步。
与大唐的普遍性赤贫不同,大唐富农阶级不少,这是均田制和租庸调推行的结果。
即便这个制度已经崩坏,但得到田的那些平民,还在人间。
而并田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从李隆基时代的缴税户数就能看出来,大概有一半多的人是课户。
课户快速减少到总人口的一半以下是安史之乱之后。
其实李倓所在的这个时间点,课户已经下降到一半以下。
但这并不代表民意调查不能推进下去。
因为课户消失,不代表课户死了。
而这些课户,在以前,日子其实过得都不错。
大唐从唐初发展到天宝年间,属于橄榄型社会。
既然富农阶层很多,那这些人参与政治和军事的意愿还是非常强的。
而且中国在唐朝时期,尚未形成官本位的思想和风气。
中国古代官僚体制始于秦,完善于汉,到唐开始转型。
官本位思想的形成要等到科举爆发的宋朝。
鲜于仲通有这些看法,应该是早年在基层做官的时候的所见所闻。
“那在剑南道先推行你的想法?”李倓突然说道。
鲜于仲通道:“臣觉得可行!”
“让你去做益州刺史,负责益州,如何?”
“陛下,臣才德浅薄。”
“朕看你可以。”
“陛下,这个策略虽有可取之处,但也有许多不足,臣以为可以暂时搁置议论。”
“朝堂上有不少人要杀你,这件事要不要搁置议论?”
“陛下,臣早就想为益州的百姓请命,只要您一声令下,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
“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