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一席话让裴仲醍醐灌顶。
裴仲说道:“这是一种有效的监督机制,一种并不单一的上报机制。”
李倓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裴仲竟然立刻就总结出了这种机制的精髓。
李倓点了点,说道:“所谓的监督机制,其实是一种情报收集处理和反馈。”
情报收集,用21世纪的话就是信息收集。
“真实情报越公开,监督机制的作用越明显。当情报越模糊,权力腐败的土壤就越肥沃。”
听到圣人这些话,众人只感觉内心一震,似乎心里的某些东西被触碰到了。
“情报的模糊,又与情报反馈者是否拥有持续有效反馈情报渠道有关。”
“圣人,我很愚钝,不知这句话如何理解?”裴仲说道。
“例如贪腐的情报如果只掌握在监察官员手中,监察官员知道了某刺史的腐败,监察官员可能有两种选择。”
“一、上奏,严惩这位刺史。”
“二、当做不知道,继续查,查完回去复命。”
“这个时候,这个情报就只掌握在监察官员手里,是否要严惩,不是朝廷能决定的,也不是百姓能决定的,而是这位监察官员所决定的。”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是政治学中一个很基础的概念,信息即权力!
其实这些人都知道贪腐来自不透明,可如何透明呢?
朝廷多次派御史巡查各地,每一任皇帝如此,年年如此,但贪污还是层出不穷。
先哲们在思考如何治国的时候,儒家给出的方法是礼仪仁智信,是德。
以德治国,要求官员有崇高的德行。
但一千多年,儒家的这一套并不能有效遏制贪腐。
甚至贪官打着礼的旗帜,公然行贿。
显然,德无法有效解决这个问题,甚至效果微乎其微。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裴仲才说道:“朝廷派遣监察御史到地方上,向上流通的情报只掌握在监察御史手里,但如果定期做民意调查,民众众多,收集的情报也多,更偏向于真实性。如果一部分官员处于私心想要隐瞒,难度会很大,甚至几乎不可能。”
在场的都知道,这些民意收集上来,是要留副本的。
而且收集的这些民意,不是某一个人收集,而是多人在不同地方收集。
这进一步避免了信息收集权的集中,降低了隐瞒的概率。
就比如刚才裴仲所说的成都县尉安排自己的儿子进入成都大学这件事,利益相关的官员们是不会说的。
只有从民间去问。
但只从几户人家,那几户人家也未必会说。
按照流程,民意全收集,这件事被上报上来的概率将大幅增加。
这是一套从底层做持续多方面反抗情报的机制,多方向的情报收集,也迫使官员在一定程度上必须公开化这些情报。
一定程度上公开化这些情报,进一步逼迫官员去追查不法之事。
官员追查不法之事,最终呈递到御史或者京师。
御史或者京师官员不作为,这些情报就会惊动宰相或者御史中丞,甚至皇帝。
综上所述,这其实是一套从下至上的情报持续反馈机制。
在公开化下,贪腐的记录是没办法被相关官员们无视的,否则很容易被政敌扣上人浮于事的帽子。
“你很聪明。”李倓看着裴仲说道,“这是新民之政。”
说到这里,李倓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斩杀大唐贪官的不是朕手中的剑,而是民意!”
刘问之沉思片刻说道:“如果将这些都下放到民间,那民岂不是能威胁官了?”
李倓笑了笑,也不怪罪刘问之,而是轻轻地问了一句:“刘卿在害怕什么呢?”
刘问之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说道:“臣只是担心有些刁民……”
“卿过虑了。”
从成都县衙离开后,李倓又带着人去成都织造司去考察。
益州蜀锦自古闻名天下,这一次李倓带了兰陵萧氏、赵郡李氏到蜀地。
为什么?
就是要打通蜀地与外界的商业往来。
新民之政快速让基层扎根到乡里,商业则可以进一步使益州变得富饶,物资充沛。
当动员大军的时候,不仅要有人有动员机制,还要有物资。
这样才能远征!
年轻的圣人带着官员到织造司,他是这样说的:“商社私营股份制在两京取得了很大的成效,剑南道要全面推行,商社东家要与工人签订契约!朝廷给了商社赚钱的机会,如果商社不愿意把一部分利润分给工人,那这样的商社也没有必要在大唐存在!”
接下来,李倓讲出了他那句最着名的语录:“朕要还富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