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上海。
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徐汇院区的特护病房内,安玉舒躺在病床上,接听了程月打来的电话后,闭上眼睛,苦涩地笑了一下。
程月告诉安玉舒,已经按照她的说法把病情透露给苏江北,只是不敢肯定苏江北会不会去上海。
临挂断电话前,程月不解地问:“安董,您为什么这样在意他?您已经查过了,他确实与您没有任何关系啊!”
“不知道,就是觉得他有点像我丢失的儿子,算是一种安慰吧,希望他能体会我的一片心。”
安玉舒没有说实话,是不想说,也不能说。
离开重庆回到上海,她反复在想一件事,既然儿子早就认出她而不相认,那是因为他很可能查到了当年的那些事情,所以才会恨,既然如此,他也应该早就清楚仇人是谁。
先是夏澜,夏澜是夏德胜的女儿,然后通过夏澜认识沈渝,就此接近沈重山。同时又看似因为工作的缘故,与麦安宇相识,与柳亚东交恶又和解。
这些关系的建立看起来很巧合,也很随缘,可这种随缘却有着强烈的针对性,所以不是巧合,是一步步的计划,这里面的所有人都应该是棋子,只为了能攻击这些棋子的背后之人。
如果真是这样,他会爱上沈渝吗?
应该不会。
但,为什么看起来就是已经爱上了呢?
难道,他想放弃,不想为父报仇了?
突然,敲门声打断了安玉舒的思绪。
一个职场装扮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先是笑着向安玉舒问候了几句,随后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玉舒,这是起草完毕的遗嘱文件,你先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下一步就可以进行遗嘱公证了,苏江北先生会是你所有财产的唯一指定继承人。”
“嗯,我看看,敏芝,你先坐。”
安玉舒起身接过资料,戴上花镜仔细地看了一遍,点了点头:“没问题,可以进行公证,等我不在了,财产继承的事情还要有劳你帮我处理了。”
来送材料的女人叫赵敏芝,也是重庆人,后来到上海发展,创立了上海敏誉律师事务所,年轻的时候就与安玉舒认识,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算是老姐妹了。
赵敏芝收起材料,笑道:“提前立遗嘱倒是没错,你也没必要这样说,刚才来的时候,我遇到陈大夫,和他聊了几句,没那么严重,切除后应该就没事了,不用太担心。”
安玉舒摘下花镜放到一边,感叹道:“唉,倒不是说这个病,终归是老了,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也想开啦,不过是一闭眼的事情,提前把身后事处理好就行了。”
赵敏芝比安玉舒小不了几岁,听到安玉舒如此说,也是颇有感慨,点了点头,又轻声问道:“他知道了吗?会来吗?”
因为是老姐妹,赵敏芝清楚安玉舒的过往,安玉舒也不避她,就像这次找到儿子,心中的欣喜与苦涩无人可诉,只能跟赵敏芝说上一说,所以赵敏芝也就知晓苏江北就是苏阳。
“知道了,但会不会来”
安玉舒苦笑地摇头:“说不准啊,可能不会来吧?”
赵敏芝轻叹一声,劝道:“就算不来也别怪他,你确实伤了孩子的心,伤得太重啦,阳阳那么小就进了福利院,失去了本应属于他的快乐与疼爱,这种心历不是一个小孩子所能承受的,阳阳能有今天的样子,是孩子的本事,你更应该感到庆幸,多给他一些时间吧。”
“唉”安玉舒伤感地点了点头:“我不逼他,就算这辈子都不认我这个妈妈,我也不怨他,是我错了,这就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
“别这样说,你是错过,但也只是错了一时。”
赵敏芝同情地在安玉舒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这么多年,你一直不找,始终一个人,对得起苏城,你没有一天不在找苏阳,从黑发找到白发,耗掉了最宝贵的一生,已经可以了,还要怎么弥补呢?”
对于女人来说,最昂贵的不是漂亮与珠宝,而是年轻。
女人的青春很短,可就是那短暂的青春却会是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回忆,安玉舒有这样的回忆,但和青春一样,短得可怜,余下都是痛苦的回忆,以及追悔莫及的苦寻。
即便承认自己的错是害死苏城的主因。
但安玉舒认定已经不欠苏城了。
至于对儿子的亏欠,要怎么还?能还得上吗?
赵敏芝离开后,安玉舒重新躺下,一直在纠结着这个问题。
似乎无解,也应该还不上了。
小孩子的快乐童年与女人的青春同样短暂,失去了就找不回来,况且儿子失去的又何止是快乐的童年呢?
纠结中,安玉舒迷糊了一会儿。
再睁眼时,窗户外已是暮色朦胧,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你在哪个医院,哪间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