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4)

中华三十七年(公元1936年)8月24日,农历七月初八,起化城北十五公里,第20军第5装甲师防御阵地,薄暮,阴雨。

震耳的炮声总算停歇,起化城内最后一拨居民早已离开城内向南而去。前日,守军的防线又后撤了十公里,最后一个预备团被拉上防线便再无音讯,毋庸置疑,起化,保不住了。

细雨中,士兵紧锣密鼓地加固战壕、挖散兵坑,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山头那些死鬼催的防炮又要开始肆虐,那群杀千刀的“屎黄绿”也会趁虚而入。

程国栋默默放下有些湿漉漉的望远镜,一双黑眸迷茫盯着灰蒙蒙的云天,不知怎地,他忽然有些厌恶望远镜中的世界。

“师座,电话线接好了。”身后,年轻的声音斯文地报告。

望着雨幕出神的程国栋被这不算大的声音拉回现实,“何参谋啊,好,我就去。”

“司令部有传来命令吗?”

“暂时没有。”

短暂交流之后,程国栋已大步迈进指挥所,几部电台正忙碌着。按上话筒,他迟疑片刻,终又笃定决心摇动把手:“接20军指挥部。”

一阵杂音之后,对面传来了低沉的应答。

程国栋识得这声音,提了口气道:“军座,我是程国栋,我部已坚守106高地整整一周,全师伤亡已尽六成,现在能动起来的战车不到三成……”他的语气稍显急促,但依旧保持着与上级对话应有的态度。

“……程老弟,我明白你的难处,十五分钟前,我这里刚接到上峰命令……”电话另一端的声音顿了顿,似是给他个心理准备时间,“‘坚守阵地,不准撤退。’这是上峰给我们的死命令。”对面的语气变得严肃。

听罢命令,程国栋并不意外。“要我们在这玩命坚守,总也该给足人员装备罢,空着手砸人家坦克大炮?空手接子弹?”

“我有向上峰请求调派增援队伍……”电话中传来了沙沙声,那边显然在打炮,程国栋瞄了瞄外面,继续听着:“……你给我听着,起化守不住也得守,快打光的不止你一个部队,你这种电话我今天已经接了不下五个,你小子这时候不去布防就是为了跟我嚼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吗?!”

“军座,职下还有一事。”程国栋抬高嗓音:“既然誓死守卫,就请军座转告37师的弟兄们长点心,把炮打到该打的位置去!反击时炮火掩护完全不按计划执行!我们半个师的兵力就直接被暴露在敌军火力范围内!再这样下去,职下不敢保证能守到明日!”言罢,他一把挂了电话,硬生生把话筒里暴躁的杂音堵了回去。

“师座……”参谋长目睹始末,走过来欲劝导。

程国栋摇了摇手,意思很明显。“机场还能用吗?”

“跑道基本修复,不过这天气实在不宜起飞,轰炸之后,我们现在能飞的只有一架旧式运输机。”参谋长转头望了帐篷外变了急促的雨幕:“一时半会晴不了了。”

“一架就一架吧,总比困在这等死强。”程国栋掏出打火机点了支烟缓缓吸着。

参谋长推了推眼镜盯着他问道:“你要强飞?”

“嗯。”程国栋没有表情,只呼出两排烟圈。

“太冒险了……老程。”

似是配合参谋长,空中一阵闷哼,雨声更大了。

程国栋并未接言,靠在椅背上沉默了半晌,遂碾灭烟头泰然道:“阿部用兵向来诡诈,他定会冒雨强袭,今夜这仗打起来,我等多半要为国捐躯了,不如拼他一次。日军的飞机不会在飞行条件不佳的时候贸然起飞,只要能克服天气情况,飞出封锁区,就有活路。”

参谋长垂目思索,并不急于表态:“你的胆子总是比脾气大。”

“没胆子谈何带兵打仗?”程国栋盯了参谋长一眼。

“我派人联系机场,你想好乘机人员名单。”参谋长站起身,此时,他无法反驳这位相识多年的战友,只要有一线生望,就必须争取。

“名单?”

“不论军衔级别,挑优秀的,仗还得打下去,他们活着,能发挥更多作用。”

“许东海,你他妈脑子是不是驴踢了?”程国栋瞪了他一眼,见其一脸错愕逐渐化为不服气,便接道:“这时候优先送走的必须是重伤员!能动弹能打仗的必须给老子留下来坚守阵地!老子的队伍从没有贪生怕死的兵!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你看什么看,不信就挨个去问,看他们哪个愿意上这个飞机!”

许参谋长立在原地,一瞬间,他有些沮丧,他本盘算着在名单上加上“程国栋”三个字,然后安排人在登机最后一刻将其强行拖上运输机。现在看来,不可能了。“真不讲理。”

“还有,别打我的主意。”盯着许东海的眼睛放着锐利的光。

“师座多虑了。”参谋长转身去找通讯兵,避开那眼神。

程国栋看在眼里,哂道:“我的参谋长什么样,我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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