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我又去找了一次老师。
“老师，您知道宋惊扬同学去哪里了吗？”我站在老师面前，镇定自若地问道。
“她转学了。”老师言简意赅地回答，身体转向大屏幕，没有直视我的眼睛。
“啊！可我之前还把资料借给她了呢……”我叹了一口气，双手握紧放在胸前，“老师能联系上她吗？或者把联系方式给我？”
老师用诧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皱着眉说道：“实不相瞒，我没有她的有关信息。况且你这么优秀，资料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老师说完后便转移话题，让我把显示屏维修的信息递给维修部，我只好离开了。
感觉头顶上有一块乌云，无论我走到哪里天气都很阴沉，周围的水蒸气清晰可见，好像在等一场大雨。
我能感受到她们都在回避一些问题。这座我习以为常的学校，会不会也是一个秘密？
“你有没有觉得学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宋惊扬站在我面前，透过校服的间隙，我看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知道那些我妈妈没有告诉我的信息，我得在妈妈发现之前和她取得联系。
我实在太好奇了。
但是没有妈妈的允许，我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往返a市。就算我赶最早的列车，只在那里停留四个小时，回来时也接近零点，那时候妈妈早就回到家了。
“怎么办，我还是想去a市。”我用手抓乱头发，疯狂地抖着腿，低头说道。
“情况会不会没有你想的那么紧急呢？我们可能等你妈妈放松一点了再去啊。”姜越霖把盒子递到我面前，里面是一些小饼干。
“可是我觉得我妈妈她好像发现了什么，说不定她下一秒就要把宋惊扬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我机械地把饼干放进嘴里，却根本嚼不动，往下一看发现我没拆包装纸。
姜越霖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她还在观察你的反应。更何况我们才刚捅了个篓子，这个时候应该按兵不动。”
“有道理。”我长呼了一口气，发现饼干的味道正好是我喜欢的。
在记忆里的十八年生活中，白宇瀚一直都是一个坚韧且随性的人，我今天的表现很反常，甚至扭捏得令我无所适从。
犹豫不决、敏锐是白宇瀚在正常生理发育过程中意外塑造的性格，还是作为机器人的我在接替了她的生命之前原始数据里的bug？
我从来没有让这样的情绪占领过我的身体，它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蓄势待发的洪水就会冲破屏障，瞬间席卷我的一切。
我站在一块耸立的石头上，看着它不顾一切地带着我的记忆和理性离开，势不可挡。水波被石壁切割成雪亮的碎片迸溅在我身旁，四周留下腥臭的味道。
姜越霖的话点醒了我，凭借妈妈的性格，她一般在掌握了确切消息之后才会出手，追求一击命中。
我要按兵不动。
但我做不到。
因为现在妈妈坐在我面前，脸色阴沉。
为了掩盖我的怯弱，我把视线集中在她的双手，那里有一支平常用来传送信息的笔，现在正在轻轻地叩击桌面。
“白宇瀚，我以前怎么教你的？不要撒谎。”
我已经沉默了很久了，周围传来机器人滴滴答答的工作音，我好想让它带我离开，无论目的地是火星或者什么地方。
“我再问你一遍，你和宋惊扬有没有私下里联系？”
我早该想到老师会把我的情况告诉妈妈。
如果我的回答是有，那就与之前跟妈妈说“宋惊扬很奇怪”的言论互相矛盾。如果我的回答是没有，那我询问宋惊扬的联系方式这一行为就很可疑。
我曾经为谎言沾沾自喜，没想到是在自掘坟墓。我怎么会骗得过妈妈呢？
“那妈妈……为什么要管我和宋惊扬有没有联系呢？”我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在等待她眼里的波动。
妈妈无动于衷，简短地回答道：“你不能和那些人玩。”
“为什么？我承认我之前说的有些过分，但是你让她退学了，这不至于吧……”激动之下我喊了出来，但是声音越来越小。
“你怎么肯定是我让她退学的？”妈妈眯起了眼睛，挑衅似地说道。
我又沉默了。
“这段时间我接你上下学，我不能看着我的女儿把时间花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妈妈双手搭在胸前，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
我慢慢地搓着手背，感觉手心变得粗糙了不少，最后我开口道：“你不是很忙吗……”
“那些工作不占多少时间。”妈妈伸出左手手捏着眉心，右手做了个手势，“十点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我的机器人小明走了过来，牵着我的手。被乱七八糟的涂鸦覆盖住的显示屏亮着柔和的光，我将跟着这束光走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