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无声,大地已步入沉寂,唯有屋檐下正在走动的猫,不堪寂寞,发出凄厉的叫声,犹如婴孩啼哭。
阿也兀自穿好拖鞋,在白色短袖外罩上一件单薄的外衣,她推开房门,往楼下走去。四周没有灯光,她只能打着手电筒,倚靠墙壁缓缓下楼。一轮弯月将清辉洒满院落,照在盛开的桃花树上,犹如少女明媚的笑靥。
阿也关掉手电筒,仅凭月色的垂怜,走到角落里,一个小型球门前。她想起去年十二月底,刚来的那个晚上,李旭正在这里练习射门,短短几个月过去,当她也像李旭那般将足球踢进球网时,竟忽然觉得恍如隔世。她站在草地里,身后是被月色拉长的孤独的影子。
阿也听到簌簌风声,似在轻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别走。”她突然想起记忆里,曾在模糊的录像带上看过亨利的离别,他亲吻海布里的绿茵草地,四周都是挥舞旗帜的球迷,为他的转身潸然泪下;“还是回到伦敦吧”,依旧是那个声音与那首令人动容的法国歌曲,将她带到十余年前山呼海啸的球场,亲眼见证国王的荣光。
阿也不得不离开,去到更为广阔的世界追寻她的梦想,正如她深爱着的亨利,她的足球启蒙,也要前往一千公里以外的巴塞罗那,追逐冠军奖杯。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尤其对于足球运动员,梗经不起时间的耽搁,转眼便到了英雄暮年。
阿也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正在朝她缓缓靠近,她愣了下,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阿也。”她转过身去,十分意外,竟是陈亚丽。
陈亚丽走上前去,与她并肩站立,她看着面前的足球,笑着说:“我终于来到这里了,但你却要走了。”想来加布先生最终还是同意了陈亚丽的请求。
阿也惊讶地看着她,见她轻声说道:“晚上我来时,正好听到你在打电话。”她转头看向阿也,“恭喜你啊,成为职业球员了,虽然我不懂足球,但以后你的每场比赛,我一定会看。”
阿也闻声,垂下眼眸,沉默许久,才哽咽地问:“我……真的要离开这里吗?”阿也虽然来到双河不过五个月,但早已熟悉这里的一切,春日的风与冬夜的火,街角的醉汉与渡口的老翁,有关这里的人与物,好像几百年前就已经遇见过,如今只不过是久别重逢。
陈亚丽揽过阿也的肩,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脯上,柔声说道:“你不是同我说过,女人应当逃离大山,依靠自己的力量追寻更广阔的天地吗?”她不待阿也回答,便低下头,将吻轻轻落在阿也发丝上,“去吧,孩子,不要回头,九万里长风为你保驾护航,你要告诉前途的人们,玫瑰不止倾城绝色,也有铮铮傲骨。”
阿也紧咬后槽牙,拼命不让眼泪流下,以显示自己的软弱,不过她终究没能忍住,还是卸下防备,倒在陈亚丽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她嗅到女人身上的味道,仿佛穿过黄泉碧落而来,是她魂牵梦萦的母亲的魂灵。
三天后,瘫痪少女的父母终于开车来到双河,当他们抵达福利院门口时,忽然听到里面一阵哄闹。大门并未上锁,只需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他们循着声音经过走廊,来到一间教室门前,看见里面正有几个少男少女,站在讲台上表演节目,许是滑稽小品之类的,引得台下观众笑声不跌。
父母从上百个残疾孩童中,找寻孩子的身影,但过去好几分钟,也没能找到。
不久后,一位异域长相的中年男子走到讲台上,头顶的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宛如神圣的上帝般,俯瞰芸芸众生,只听他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了一番肺腑之言,紧接着,他面向一个少女,喊了声她的名字,于是少女推着轮椅,来到正中央。
少女接过话筒,还未说话,便突然侧过身,掩面哭泣。这时门口的父母才终于知道,原来这名叫做“姗姗”的女孩,便是她们失散多年的女儿——“刘羽琦”。
母亲看着女儿的模样,如同一个陌生人,不禁倒在丈夫身上,失声痛哭,哭声传到屋内,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二人犹疑地走进教室,在母女对视那一瞬,仿佛死去的记忆又如潮水般再次涌来,母亲当即跑上前去跪倒在地,将女儿拥入怀中,嘴里哭喊着:“琦琦,妈妈对不起你!”
女孩听着这个陌生名字,好似与她毫无关系,她用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抬头望向身旁的男子,显然他在压抑心中的情感,女孩愣了愣,喊了声“爸爸”,男子终于败下阵来,猛地将母女二人搂在怀中,再也不敢松开。
哭声弥漫在偌大的教室里,每一寸空气里都有潮湿的味道。
阿也看在眼里,忽然想起死去多年的父母,也不禁潸然泪下,她别过脸,偷偷抹眼泪,身后有人忽然递来一张纸巾,她回头一看,正是李旭。
李旭朝他咧嘴一笑,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澄澈的眼里泛着微光,他耸耸肩,云淡风轻地说:“别哭,这里的人都没有爸爸妈妈,但那又如何,我们有加布先生,还有上百个兄弟姐妹。”
李旭的话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