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肝肠寸断这四个字，对于繁夜来说，只是一个成语。
但现在，这四个字成了他活生生的真实感受。
它从一个形容词，变成了一个动词。
一周前还能去花园散步的人，只是睡了一晚上，就只能重新躺在床上，走两步都会头晕恶心，喘息乏力。
医生说这可能是副作用，又或者是药物失效了。
毕竟那个针剂的有效缓解率，只有百分之31。
也就是一百个病人里，至少有7成病人，对这个针剂是无效，或者效果微弱，无法达到预期生存期的。
很不幸，晚晚就属于那七成的病人。
繁夜几乎被钉在原地，看着病房里面，脸色苍白如纸的余未晚，几个深呼吸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晚晚，不要给自己心理压力。你会好的。”
说完，他才强迫自己挪开脚步，朝她快步走过去。
她的脸色比起之前要差许多，皮肤是不一种透着病态的白，眼睛下也总是透着淡淡的黑色，唇色发紫，只有一双眼睛还和从前一样是明亮澄净的。
等繁夜走到床边的时候，余未晚嘴角又弯了弯，目光停留在繁夜身上，“没关系，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她已经接受了。
从最初知道病情复发的时候的恐惧、错愕、不甘心，到现在……折腾了这么久，治疗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受了这么多苦。
她已经接受这个结果了。
“一开始我真的很怕，岁岁还那么小，我不想离开他。但是这几天，我已经接受了，我努力在治病，但如果命运就要这么安排，我只能接受它。”
“其实想想，好像也不是很害怕了。有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在等我。我大哥跟我说了，让我再等等，他回来接我的。”
“我大哥的样子还和之前一样，我大哥最帅了，他才是最帅最有魅力的男性。你们都比不上他。”
繁夜用力点头，是，余承淙是个很好的人。他比不上。
他没有余承淙光明磊落，没有余承淙对人慈悲。
余承淙作为子女，维护了父母；作为兄长，保全了妹妹；作为男性，他洁身自好，坦诚待人。
或许做生意上，他胜过了余承淙一筹，但论做人，他是输家。
只要余承淙不死，余家有翻身希望。
所以余承淙必须死，还要死的跟他毫无关系。
可就算是死了，他也比不上余承淙。
他很想认同晚晚的这一句，可他又有什么脸面开口？
他只能低下头，像是认错一般，说：“晚晚，你再坚持坚持，你真的会好起来。”
余未晚笑了出来，笑颜在苍白的脸上绽开：“你这些天总是这样安慰我。没事，我不需要安慰，我已经接受了，我要去找他们了。”
“不是安慰。”繁夜垂下目光，首次近距离坐在她的床边，定定地地看着她，语气认真，又带着恳求，“晚晚，你在坚持一段时间，盛临川没有死，他不可能在另一个世界等你。你想见他，就再坚持一下，好好治疗。”
“你又骗我。”虽是怪罪，但余未晚的脸上却带着笑容，“不过我知道，你这句话是好心。我已经接受他离开我了。”
所以，我去找他，我不害怕。
“没有骗你。”繁夜摇头，诚恳地说，“你忘了吗，我跟你承诺了，我绝对不会再骗你。任何谎言都不会有。”
“……”余未晚的笑容凝固了。
“晚晚，我的确治不好你，但我可以治好他。他治好了，就可以再来治好你。你会病好的。”繁夜说着，眼神变得温柔，“等你病好了，你们就可以在一起。还有你们的孩子。你们会活的长命百岁。我不会再打扰你们。我可以给你保证，你永远都不会再看到我。”
余未晚的笑容破裂，眉心蹙起，很难受地说，“你不用这样骗我。我也不赶你走了。不要用这种美好的谎言来骗我，我好不容易才接受自己的死亡。”
“是真的。”他说着，还用力点头，像是给她许诺。
“你不做到的，你说的这些，你都做不到。”余未晚用力摇头，眉心微蹙，“我不需要你给我承诺任何东西。”
繁夜怎么做得到呢？
就算真的盛临川还活着，还能保持清醒，就算能救好她……
繁夜也做不到放手的。
他不可能做到，‘永远’不再出现。
她叹气，声音接近哀求，因为说话多了，声音也开始喘：“我，我真的不需要你给我编织美丽的梦。我也害怕还会看见薄夜。你怕你会变成薄夜。就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我没多久好活了，我不想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还要被薄夜捏在手里。”
“你不相信我？”心里已经知道答案，可繁夜还是问了。
她没有立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