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好歹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求婚,要我说啊,这公主也真是无情。”
“是啊,人家又没犯什么大罪,哪能真要人性命呢。要我说啊,这样的女人,是再不能娶的。”
“是啊,哪怕她是公主又怎么样。娶老婆还是得要那温柔小意的,这样的,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
来吃茶的闲客仿佛触动了什么心思,在茶桌间交头接耳,随心所欲地发表着各色言论。
见此情景,桌前的先儿对自己引发的议论十分满意,折扇啪地一收,终于空出手来抿一口热茶润润喉。
我也埋着头喝茶,只觉得周围人聒噪得紧。擂台比武,生死有命,断没有看你心诚就手下留情的道理——去上台的,哪个心不诚呢。
这先儿说的故事倒不怎么,只周围这些人的面目倒是显露出来了。我心里膈应,只说浪费了这几个茶钱,刚寻思换一家茶馆窝着,就听到有人先鸣起不平来。
“那公主要寻的是‘武能马上安天下’的将才作夫婿,一群孱弱病夫妄自肖想富贵权势,却还想着公主容情放他们一手。倘若让他们得逞,又遣谁来安邦定国?”
“两军交战,凭你一句心诚便能护住臣民吗?”
那人扬手一拍桌子,震得天响。待她这一番话说完,茶馆里立时无声。
那女子环视一圈,见台下没有人应和自己,自顾跑到台前。
“我知你说的是南朝戎定公主李琚。渌邺一战,公主亲征,一人力斩敌方裨将十一人,万军丛中取敌军首级无数。南朝衰微,公主一人据守都城六年之久。倒不是我抬举你们,若是换你们这些人,怕是北军围城一个月就开门投诚了罢!”
那说书的见有人砸馆子,倒也不慌。只见他不急不徐地坐好身子,见这位直言之人是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话里恭敬了几分,面上却仍隐隐露出讥讽之色。
“这位小姐说的不错,诸位看官,这说的正是三十年前南朝戎定公主之事。我承认公主骁勇善战不假,可渌邺一战,正是这位戎定公主一生最大的败笔!”
“渌邺一役,旷日持久。东北既定,南方诸部唯渌邺据险,久克不下。殊不知天下大势已定,举一郡之力欲当天下,不过蚍蜉撼树罢了。”
“渌邺六年,城内山穷水尽,百姓易子而食,永绝天伦之恩。戎定公主拥兵六年,末路而降。有南一朝,空教黔首殉国,不闻王侯解甲。要战要降,不过是公主一句儿戏,南民何辜啊!”
“最可笑的一桩,便是公主惧死弃城,北朝的禄米才食了十三日,便不明不白地死了。早知生死有命,倒不如多守十几日,也好过晚节不保,沦为天下人笑柄。”
“这位小姐,小可说得可有道理啊?”
说书先生眯着眼,仿佛料定这女子驳不过他,竟又自顾喝起茶来。
“你!”女子显然是被这番说辞激怒了,试图上去和他理论,“戎定公主何曾降过,她就是到死也没有接受过北朝予她的封号!”
台下喝茶的人回过神来,听了这一场论战,仿佛为了捡起刚刚莫名被驳的面子似的,纷纷帮腔。
“她是守城公主,她不开门,北人怎么兵不血刃大摇大摆进的渌邺城啊?”
“你又怎么知道她没接受?李家的族谱上到现在可都写着荫荣公主的名号呢。”
“就是咯。这种人把平民百姓的命看得比草还轻,落得这种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那女子还欲再辩,便有几个侍女装束的人连忙进来打圆场。
“我家小姐性子直,惊扰了各位还望勿怪。”
就这样,几人架着快要发飙的女子出了茶馆。
“那是谁啊?”
“新来的吧,没见过。”
“看着不像是穷人家的,唉,谁家怎么能给女儿养成这样。”
经过这样一闹,那说书先生要讲的故事提前说了大半,也没有继续讲下去的心思了。说书的先儿走了,诸多座位也渐渐空了下来。
我想,这间茶馆里大约是听不到什么我想听的消息了,也便随着人群走了出去。
我进茶馆前已经和路边小摊贩问询过几句,可是他们非但未曾听过灵妙山的名字,还说这方圆几百里并未曾有过什么连绵的山脉。我和阿爹以前常去的县城在此地也没人听过,倒让我更加摸不到头脑。
我又将几个兜翻个底掉,也才一共搜刮出四个大钱。我虽然不是一定要喝水吃饭,但一直找不到家游荡在外也不是办法。
不知为什么,灵妙山本地成了形的精怪并不很多,大多还是像老榕树那样生了心智,但却没有能力化形的。
精怪能够化形,就意味着多多少少有了些法力,像我这样顶了个人的躯壳却堪称手无缚鸡之力的妖怪实在少见。
有法力的妖怪,我倒不是没见过。那是一只梅花鹿成了精,化的形虽然总有地方露陷,例如鼻子没变好啦,尾巴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