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睿王妃看着老了不少,但眉宇之间依然留着年轻时候的书卷气。柳叶细眉轻轻舒展,额间梨花花钿正是衬她清丽的五官。腹有诗书气自华,睿王妃才是真清雅娴静的那个,郑家二娘那端出来的婉约,是怎么也比不过睿王妃这般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钟灵毓秀的。
见刘易尧依然站在花架下头,她连忙招了招手道:“易尧,过来吧,不然一会儿又过敏了。”眸中满是慈爱。
刘易尧恭敬地回答:“方才郑三娘子给了我一些药物,现在已经大好了。”
睿王妃连忙紧张道:“你方才竟然又犯病了么!你这孩子!”她眼中全是切切的责意,但又转过来对着康平,唇边绽开一个浅浅梨涡:“多谢郑三娘子。”
“举手之劳罢了。”康平低头道。“听闻王妃早年在燕南书院求学,乃是女中诸葛,学富五车,三娘一见王妃,果真腹有诗书气自华。”
闺中密友再相逢,却已经物是人非,康平只觉得一阵酸楚。
“好孩子。”睿王妃答道,眼里头却升起一股喜爱之意。“你这孩子也喜欢读书么?”
被当年她亲自主婚过的睿王妃称为“孩子”,康平只觉得有些不大适应,无奈自己这具身体的辈分的岁数确实摆在那里,只得还是点点头道:“三娘身体不大好,窝在府上无事可做,便寻些书来看看。有些不懂的,不知道能否向王妃讨教一二?”
睿王妃和善地点了点头:“我也不是大才,只不过早年听了几节徐老先生的课罢了。”
康平和睿王妃也做了多年的闺蜜了,自然知道她的喜恶,书的话题一抛出来,徐荼蘼的眼睛立刻亮了亮,话匣子也打开了,亲切地牵了康平的手。
康平说:“世子虽然吃了药,也不好总在花下,不若一道去亭中,听王妃讲讲书经?”
刘易尧知道睿王妃知音难觅,幽幽目光在康平身上逡巡一遍后,到底是点了点头。
正当康平和睿王妃两人亲昵说话间,郑珍容到了,她既然是未来的太子正妃,大家也都知道今日里她是主角,故而她出现的时候,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她还是穿着出门时候那件鹅黄的衫子,不过腰间那条雪青的束腰换成条颜色更艳的杏红。康平和她差不多同时出的门,她却来迟了那么久,肯定是折返回去换衣服了。
想到这小姑娘实在是太过争强好胜,康平微微挑了挑眉。
郑珍容一进来,一双眼睛就开始到处转得寻找康平,幸好康平那一身绯红装束在灰突突的太湖石中间尤其显眼。郑珍容见到康平和一个衣着并不华美的妇人站在山池边上,她脸上立刻端起了得体的笑容,莲步轻移,走了过来:“三妹妹走得这样急,让姐姐好赶。”
她原以为按照这位三妹的性子,肯定又要说什么狂言,如此一来她便可以装出一副委屈大度样子,坐实三妹不尊嫡姐的罪名,再给自己贤淑识大体的好名声上添上一笔。
谁知那郑珈荣却转了性子,竟然也盈盈笑道:“妹妹头一回参加这种盛宴,一时激动,竟然忘了姐姐,实在是该骂!”
郑珍容大吃一惊,这话是从郑珈荣嘴里说出来的么!她那张狗嘴竟能吐出象牙来,难道是被鬼上身了不成?这语气、这用词,和方才出门时候那个郑珈荣简直判若两人!
郑珍容本来准备好的驳斥之言,这会儿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了。
她只得悻悻然转移了话题道:“这位夫人是?”
康平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长公主,宫廷礼仪还是记得的,便规规矩矩道:“这位是睿王妃娘娘。”
睿王徒有虚名,并无实权,睿王妃衣着简朴,容貌也并非上乘,郑珍容心里头便存了三分鄙薄。
转眼,又瞧见一个俊逸郎君,靠在太湖石上头,冷冷的目光瞅着她看,叫她没由来一阵发毛。康平介绍道:“这位是镇西王世子。”
原来是那个乱臣贼子之后,京中的质子。实在是可惜了一副好皮相。郑珍容心里头的鄙薄又加了三分,瞧了一眼康乐,心想这妮子怎么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处,她现在好歹是她的嫡妹。
可睿王再无实权,睿王妃也到底是她这个太子妃的长辈,郑珍容规规矩矩行了礼,却也不愿在睿王妃这里头耗费晨光,加上康平这里也没讨得什么好处,便急匆匆说道:“那妹妹同王妃好好聊着,姐姐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康平巴不得她赶快去讨好冯皇后,赶紧把太子妃之位给坐实了,忙说道:“姐姐快去吧!”
郑珍容狐疑看了康平一眼,心里头不住嘀咕,莫非她这个妹妹半道上让人给夺了舍?待又瞥了一眼无言的刘易尧,心头突然一跳,咬了咬唇。
待郑珍容走后,睿王妃才道:“原来这位就是郑家二娘子。”语气中听不出什么褒贬,但根据康平对睿王妃多年的了解,只怕睿王妃已经不大喜欢她这二姐了。
反正她也觉得这位二姐并不讨她喜欢,睿王妃不喜欢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