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洛阳行宫内,怒气冲冲的赵匡胤将一方上好的砚台狠狠砸在了地上,砚台中的墨汁四溅,眼疾手快的李俊文赶紧收脚退后,躲过了墨汁,现场的其他人却没那么幸运,躲又不敢躲,只能任由墨汁弄脏了官袍。
“哼,朕只不过说出了迁都的念头,瞧瞧,这劝谏的奏折,就铺天盖地的送了过来!”赵匡胤余怒未消,又将
桌案上的一堆奏折全都推在了地上,落在了众人脚下。
“王继恩,你将这折子念给大伙儿听听!”赵匡胤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扔给内侍总管王继恩说道。
王继恩应声接住折子,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音顿时响彻大殿:“臣起居郎李符,斗胆进言……迁都洛阳,乃有八弊!京邑凋敝,一也;宫阙不备,二也;郊庙未修,三也;百司不具,四也;畿内民困,五也;军食不充,六也;壁垒未设,七也;千乘万骑盛暑扈行,八也!若陛下执意迁都,则大宋危矣!社稷危矣!望陛下三思……”
“行啦,别念啦!”赵匡胤越听越气,忍不住打断道:“你们听听,这说的好像朕若是迁都洛阳,大宋就要亡了!朕就要成为亡国之君了!这李符,文采好的很呐!”赵匡胤说这最后一句话时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官家,李符之言,虽有些激进,但言辞中也是为大宋着想,当中一些言论也算是合情合理……”薛居正替李符开脱道。
“哼哼,敢情就你们是为大宋着想,朕这一国之君却是在想着怎么毁了大宋是不?”赵匡胤冷哼道。
“老臣并非此意……”薛居正连忙解释。
“传朕旨意,起居郎李符妄议国政,外放岭南春州,权知府事,即日启程,不得耽搁!”许是因为薛居正替李符说话,令赵匡胤更加愤怒,当场就作出了处理结果,这对于以往在臣子面前努力塑造仁君的赵匡胤而言,实属罕见。
众臣心里一凛,顿觉不妙,看来这回官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这不明摆着接着李符之事来敲打他们这些人么!
其实赵匡胤还算仁慈的,只是将李符外放岭南为官,却并未多加为难,甚至还能掌权一府。若是换作一个暴脾气的皇帝,分分钟砍头都是有可能的。岭南远离中原,山高皇帝远,去那里做知府,怕是比在都城里做一个小小的起居郎舒服不知多少倍!
尽管赵匡胤罕见的当众发了脾气,但是迁都之事,关系到自身的利益,而且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切身利益,自然有人仍冒险站出来劝谏。
这不,殿前司都虞侯李怀忠进言道:“官家,末将也以为,
开封有汴渠之漕,岁致江淮米数百万斛,京都内兵员数十万人,咸仰给焉!陛下若将国都迁于此,将安取之?且府库重兵,皆在大梁,根本安固已久,不可动摇!一旦迁都,末将实未见其利也!还望官家三思!”
在场大多数人也纷纷跟着附和道:“还望官家三思!”
李怀忠所言半私半公,一方面身为执掌重兵的殿前司高官,多年来累积的家财、经营的人际关系全都在开封,若是迁都洛阳,人生地不熟,岂不是又要重头经营?搞不好事业前途毁于一旦都是有可能的!
这其实也是在场大多数人心中的的真实想法,要不然也不会满朝文武如此默契统一的阻止赵匡胤迁都。
不过李怀忠之流虽有私心,却不无道理,开封经过几代人的开发建设,尤其是运河纵横,能有效解决数十万禁军和物资问题,已然成为当时中国,乃至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城市,这点是饱经唐末以来战乱影响的洛阳无法比拟的!
在场众人大多数都是朝中高官,历经前朝几代帝王的大有人在,说来对这种战乱之苦也是感同身受。自打大宋建立之后,虽仍在连年征战,但至少让纷乱的生活有所改善,在繁荣的开封还能寻到一丝安乐窝的感觉。
可若是迁都,这破败的洛阳城,岂能比得
上有漕运之便的开封城?到时候重建都城的任务还不是得落在他们这一代人身上?谁又会如此想不开,自讨苦吃?
官家今天要迁都洛阳,明天就可能要迁都长安!若是日后赶走了契丹人,收回了幽云之地,是不是还要迁都到苦寒之地的北方?
因此众人都不约而同心怀默契,不顾赵匡胤的帝王之威,希望他尽早打消迁都的念头!反正赵匡胤自诩仁君,总不至于为了这事把众人砍头?方才李符的结局大家都已看到,最坏的结果也仅是外放而已!
成本这么低,此时不发力,更待何时?
见群臣又是一阵痛心疾首的劝谏,赵匡胤眯眼望着领头的李怀忠,额头青筋突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但这转瞬即逝的一刻,却被未随大流劝谏、站在一旁眯眼当雕像的曹彬、党进、潘美、米信等人瞧了个正着,心中不免叹了口气。
这些眯眼看大戏的,无一例外都是朝中高级将领!能混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武将,哪个不是人精?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