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雪落,树裹白衣,远处的走马山阴雾缭绕,两排走马青灯浮在迎梯之上,犹如数双人见失魂的鬼目。冷风从枝梢狂啸而过,才开不久的白棠艳朵离枝,被卷吹入石门。
顺着石门而去,漆黑一片,自带淡香的棠花落在一个破旧的瓷碗里,碗边沾着黄土,土里隐隐有蛆虫在爬。
“这是最后一顿了。”狱使将碗放在地上,看向对面目光冰冷的人,嘲讽道:“你来这走马狱也有些时日了,竟还如此不知好歹?”
他伸手指了指牢房角落里的野草,不解地叹气道:“命贱也就算了,连人也是。”他又将碗推进了一些,说道:“爱吃不吃罢,不吃,明日下黄泉,你也是饿死鬼一个。”
“说够了没有?”一直缩在角落默不作声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狱使怔了怔,不确定地抬起头来:“你在跟谁说话?”
“废物。”王逸然面不改色道。
“你说谁是废物!?”狱使起身怒喝,这一句喝斥,将尚在睡梦中的罪犯都吵醒了,他们像涸者遇见湖海一般,迫不及待地上前观看热闹。
王逸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眼直视对面的人,丝毫不胆怯,“我说你,你是废物。”
她继续强调道:“为了讨好西泱王子你不惜将幼妹送与他人玷污,为了进这容身之所,你又将自己送给三公主的婢女。”
王逸然盯着他愈发难看的脸色,心中蔓起快意,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她仰首而视,舌尖重重舔了舔牙齿,野草的苦味充斥着她的口腔。
狱使不知道这种草的作用,但她知道,也见过吃过,对于自小无依无靠且实力弱小的人来说,爬身于沟际觅食于尸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极度饥饿的时候,会扯树皮,揪草吃,览苍草是她吃过,最苦的食物,没有之一,但自从第一次吃过之后,王逸然才惊觉它有提升修为之力。
从被三公主诬陷偷玉,进到牢里那一日,她就不曾断过对生长速度疯快的览苍草的食用。
将死之人,虽惧也勇。
“你胡说八道!”狱使恼羞成怒地抽出腰间戒鞭,抖着手指向她,“我看你是活腻了!不过贱妖一个也敢在这耍起风头!”
“所以呢?”王逸然挑衅道:“三公主的婢女,很不错吧?”
“闭嘴!”那人真是气极了,打开牢门挥出戒鞭就要往她身上抽去,王逸然先他一步,起身躲过之后,抬腿给他后腰一脚,接着心中气火攻心,想杀人的想法愈发控制不住。
狱使挨过重重一脚,跪在地上侧身爬起,手里的戒鞭却忽然通体带电,电流顺着地面,一股钻进王逸然的腿上,直击心脏。
王逸然连连退后几步,背后靠着冰冷的墙面,双足已然有些麻木,她右手反握着牢房栏杆,将电流分引出去,笑道:“我不过是开一个玩笑,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玩笑?”狱使看她如看死人,“你也配跟我开玩笑,今日非叫你死在这里不可!”
“啊……”王逸然松开了握着栏杆的手,暗淡的眸光里恨意明显,“谁死还不一定呢!”
她艰难地朝狱使走过去,精准地捕捉到戒鞭的落点,而后强忍剧痛的麻意将戒鞭握在手里,体内提升的修为替她分解着电流,她见机猛然加大手上的力度,将狱使拉近面前,在他错愕之际,反手用戒鞭勒住他的脖颈。
“我说过了。”王逸然与他共同感受着雷电带来的疼痛,脏且带伤的脸庞被紫电光芒照亮,她目光坚定,如妖族索命的无常,“你就是个废物,你除了会生气还会什么?”
“吃野草的人怎么了?”王逸然不断收紧手中力道,看着怀里的人一点点窒息,心里涌上无尽的快意,“你瞧不起吃草的,不还是照样要死在吃草人的手里。”
“你……你……!”狱使痛得只能将手伸在空中,却不能将脖子上的勒感减轻,王逸然眼睁睁看着他没了挣扎,才松开尸体,捡起地上的戒鞭。
听闻走马狱守卫森严,逃狱者皆会被狱外刑雷劈死。只她一个人,是对付不过几百个狱使的,王逸然环视周围一圈,马不停蹄地用戒鞭的雷电之力抽开牢门,方才还在看热闹的罪犯瞬间蜂拥而出。
逃出去是很难,但没有人会放弃活下去的机会,更何况他们不是只身一人。
王逸然混在乱阵当中,一路躲过不少狱使的追击。她在逃跑时有一瞬间的庆幸,庆幸自己在刚才那个死人眼里弱如蝼蚁,才叫他放下戒心,独自来送断头饭。
可庆幸归庆幸,她不可能庆幸一辈子。弱者会被吞食入腹,只有强者才能自立为王,她从来就没有单纯逃出去的想法,她想的很多,逃出去,活下来,去报仇,去看错过太多未曾见过的风景。
狱者出逃,雷电追击。石门外百道刑雷密布,被雪水融过的黄土地成了导电泥潭,大雪一时比一时下得紧,双眼半眯起,王逸然定在原地看向忽略刑雷出逃成功的大妖。
到底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