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在泥潭里的人听闻此话,停了手上的挣扎,她一直埋头低声痛哭,见到王逸然要走,便一边伸手拭泪,一边哽咽:“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王逸然不为所动,头也不抬一下,现在知道求她,早干什么去了。她仰目望向雪天之月,又想起自己从前,受过的欺辱。
几个月前,她在一处潮湿的地方建好一个小草屋,可不过出去寻草吃的时间,回来房屋全被一把火烧没了,屋本简陋,何需过分至此。
她以为又是哪个恶妖来找她麻烦,但她怎么也想不到,烧她屋子的人竟是高高在上的妖族三公主。她起初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从来没招惹过公主,也会被找上麻烦。
后来她明白了,这个世间无端的善恶太多。只因公主无聊,她的安身之所就可以化成一地灰烬。
那之后她只能靠躲在死人墓里熬过严寒的风雪天,冬日的风很冷,冷得她几乎要觉得自己活不过明日。无端的恶搅乱了她尚在残喘的生活。
以灵石作赏诱使大妖对她施压,浇毒水烧死地上所有能食用的草,胡诌一个理由说她偷玉,把她送进牢里等着断头。
王逸然思绪再回,她在不觉间抿紧着唇,忍不住去护住自己虚无的手臂,那上面有太多被恶妖咬伤,烂得不堪入目的伤口。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你?”王逸然冷呵道:“我巴不得你快点死。”
“我知道,从前种种是我不对……”
“你也知道是你不对!”王逸然咬牙切齿地瞪向她:“你一句不对就想抵消掉你欠下的恶账吗?你欺负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落得这个下场?!”
正是因为没有想过,穆春楼才会一言不发地落着泪珠。但她别无他法,穆春楼在泥潭里挣扎了片刻,膝盖从里抽出,便立马跪在地上,诚恳无比道:“昔日之举确是我有错在先,我愿意牺牲一切换取你原谅,只求你愿意救我一命,我的魂魄实在撑不了多久!”
王逸然平静地注视着穆春楼,一句话也不想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让这个人向她道歉,如果她原谅了这个人对她的所作所为,那她曾经再怎么惨,都是自己活该的。
对不起三个字可以盖过事情的惨重,却盖不过她心里的创伤。
她原本,是个积极求生的人,可在经历过那些以后,一味地怀疑过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若那时真的撑不过来……
每每思及这些,王逸然的心里就闷得难以呼吸,她伸手去捂了捂心口,指尖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低下头去,颈间玉链不知何时开了光,那金光闪闪的聚宝盆此刻显得极其耀眼。
明明以前都是黯淡无光。
王逸然纳闷地将它移开位置,手指触及温暖的盆身时,两眼一黑,便身处无尽的长夜之中。
她谨慎地立在原地,手里不断汇起妖力。
面前忽而涌起了满山的白雾,漫天白棠舞动着身姿汇成迎接之路,王逸然想起了不久前遇到的奇怪人物,那个人说,白棠花开了,该去见他了。
可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这般隐藏身份,好似在捉弄她一般,她极其不喜,不耐道:“你到底是谁?”
对面那人隔着流雾,与她遥遥相望,严肃答道:“实身至弱难以承受魂魄撕裂之痛,若半个时辰未能找到新的归宿体,你将死。”
“我没有问你这个!”王逸然终于失去了仅存的耐心,“我问你你到底是谁?你引我至此到底出于何意!”
她一向清楚走马狱附近的地形,狱外出口乃绿木之林,根本不是什么天方泥潭,三公主将死是没错,但她不该出现在穆春楼面前。
“时辰无多,她命将陨。”
“……”王逸然被气得心里发痒,她很想打死对面那个神神秘秘的人。在听完那句话后,她便顿觉背后一重,有人在她身后推了一把,随之眼前明亮,意识从长夜里恢复。
穆春楼依旧跪在她面前,昔日高傲的公主,如今腰身尽弯,青丝染上黏糊糊的黑泥,垫着额头的双手鲜血直流。
做样子给谁看呢?
王逸然在心里嘟囔的同时又陷入了沉思,那人身份神秘,想必来历不明,可所说之话却是不会害她,也不会做假。
正常人灵魂出窍就代表已经死了,可她不仅没死,且灵魂还能让人看到。这好处来得太突然,实在说不过去,想必,寄生他人便是其中反噬。
不能回自己的身体,只能去别人身上。
太别扭了。
王逸然低声叹了口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穆春楼,穆春楼的身体已经消散了一半,从腿到腰处,全部化成了绿色灵粒。
仇人将死,她当高兴。
但她高兴的时间并不长。
“我可以救你。”王逸然开口道:“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我的原谅。”
穆春楼空洞无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