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风呼啸着从四面八方涌来，上官懿微微蹙起眉，半束起的黑发沉静地垂在身后，发梢随风在空中飘动。
偏僻的宫殿开了一条缝，女子犹豫了下，慢慢走出来，道：“大人找小殿下？”
她步伐缓慢，待走近了，一股轻灵之气扑面而来，眉眼间同宸凌一般的熟悉感随之而来，上官懿才神色微变，“你…是萱美人。”
“可是她又闯了祸？”
她那张粉白的脸颊染上无措，上官懿还未说什么，她倒是先一步六神无主了。
“这孩子…我交待的她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专会惹是生非，依我看，那什么武学不如不上了，刀剑无眼，没来由的让那些个皇子欺负。”
上官懿拧起了眉，眼尾微微上挑，寒目扫来，“十八殿下是大梁唯一的公主，同所有大梁皇子一切等同，臣只负责传道授业，退学一事请美人面见圣上亲自诉说。”
“那怎么行？礼乐书数还是要掌握的，我只是怕她一个女孩子，在那些皇子间会吃亏。”
她脸上的担忧不能作假，况且入学的机会确实也是萱美人争取来的，上官懿因此对她高看一眼，但也仅仅于此了。
“正因如此，她才更需要武艺傍身。”上官懿温润的眉目间划过清浅意味，专注看着她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很温柔的错觉，“美人平日里需多多开解她，须知源浚者流长，根深者叶茂，立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忍所不能忍，容所不能容。”
“今日之事，不必与任何人提起。”
宸凌做出来事情，她的母亲解决不了，也给不了她任何助力。
谁能来教养她？
他离去的匆忙，也未见身后女子怔怔的神色。
回来时远远就看见被他罚跪的人正坐在地上，低着头不停的有闷闷的笑声穿来，上官懿眼前一黑，一股郁气冲向心口，当即冷声道：“让你反思，你反思了什么？”
宸凌将地上的蚂蚁排成一条线，“反思了…唔，下次下手别被太傅抓到。”
“宸无章！”
“好了好了太傅别生气了，我知错了，下次一定改。”
她抬起头，继续说道：“是不是想听这个回答？”
嗓音里带了些许无辜，地上的女孩拍拍手，站了起来，眨眨眼，“骗你的。”
“平日里他们是欺负过你，但何至于死？”
“嗯，不至于。”
“我问你，今日罚你，可当罚？”
“当罚。”
“跪下。”
“…跪就跪。”宸凌眼睁睁看着他拿出一截如剑长的木板，气势顿时就弱了一截，使劲儿抱着他的腿不放，“真打啊？我知错了！知错了，真的！！”
“今日不罚你，来日你就能将兄弟的头颅给割下！”
上官懿摁着她，第一板子下去就听见骨头脆生一响，宸凌猝不及防撑着地，脊背在哆嗦，“不过是推他下水，也被你救上来了，白忙活一场，打我作甚！”
板子极重地落下，残忍到毫不留情，“今日之事若不是我拦下，你以为还能跪在这里挨训！”
“不出一个时辰，你、你娘，都得去陪葬！”
“十八个殿下，独独你是女子，而你的生母地位比不上其他殿下的母亲，无在朝中任职的家人，死了一位皇子，你当真以为宫里的人是吃闲饭的？！”
他握着板子的手都在颤抖，但越是怒极，眼神中那光华便越摄人心魄。
宸凌强撑起身子，后背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在抖，指甲都陷入了肉里，血顺着掌心慢慢地滴落在地上。
“即便没查到，为了自保，你猜会不会有人选一个替死鬼来平帝王雷霆之怒？这个替死鬼会是谁。谁，你说！”
宸凌呼吸一顿，过了半晌才哑声道：“……是我。”
“你可知错？”
“…我知错了。”
桌案上摆着几盒大大小小不同的药膏，上官懿看见她脸上狼狈的汗，女孩生的娇小，明明性子不着调像个纨绔，此时定睛一看，倒是有种欺负她的感觉了。
他浑身一僵，很快便移开了眼，将药膏往前推，“带回去，记得上药。”
木板扔到了地上，上官懿坐到了一边，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不甚自在地撑着脸上的表情，语气冷冷道：“过来拿。”
宸凌盯着他许久，眼里闪过猩红，似乎是不喜他这幅惺惺作态。
连表达歉意都不肯低下头。
罢了，他本来也学不会讨好任何人。
她动了一下，上官懿看到了她膝盖周围暗色的血滩。
***
“你在朕面前装什么清高呢？”
从前就爱端着一副圣人模样，让人想把他这幅假象撕开。
想把他完完全全弄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