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您把奴婢放下来!”云栖趴在马背上,肚子被马鞍硌得难受,偏偏又不敢挣扎,生怕掉了下去。便只有伏低着身子,连呼喊他的声音都随着颠簸散成一片。
靳繁却是不理,不过是一只手掐住她柔软的腰身,更用力了些罢了。
在小径中穿梭了将近二里路,云栖的已经狼狈到要吐出来了,马儿却闯入一片茂林之中,将将停下,他才扶了她下来。
云栖难受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几乎都直不起腰来。靳繁见她这可怜的样子,一时眼中松动起来,还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正。
“刚刚跟大公子还有说有笑,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只会苦着一张脸?”他这话说得别扭,脸上也是十成十的不高兴。
云栖愣住了,她哪里跟隋末有说有笑了?倒是他,干什么使着这怪性子,自己身份是如此尊贵,竟叫别人作大公子,生怕自己不知道他吃味么?
不过听了这话她又放心了些许,看样子,他还不知道大夫人已经替隋末求了自己入府,不然,哪里还能有这般“好脾性”?
“大公子不过是问奴婢娘娘的身子,还拿了解腻的茶点让奴婢们送去。”云栖见他不知情,便把刚刚风隽替她瞒着的,说了出来。
“问谁不能问,却偏要问你?”他逼近一步,颇有种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架势。“更何况,他找你,你竟也搭理他了?”
这就是在胡搅蛮缠了,云栖无奈,她是个下人,哪有主子问自己不应答的道理?见靳繁也没有体谅自己,不知怎的,自己也没有好脾气了。
“大公子也是主子,奴婢不能不答。”
“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是你的主子。”他弯下腰来与她平时,竟是为了直直地瞪着她。“莫不是你对他生了情,才推拒不了?”
“七爷!”她语气重了些,并不想再听下去。“您到底找我出来做什么?”
她话语里已经是相当的不高兴,若是在他人面前,云栖不论遭遇了什么,不过是冷静对待,并不喜欢掺杂过多的个人感情。可偏偏是七爷,他总让自己没来由地委屈起来。
已做好承受他怒气的准备,可没想到原来刚刚一字一句竟都是不安的试探。问不出来就是没事,怕是试的出来他便要发疯了。
“你回头。”他蓦地笑了,像是个坏小孩的心思终于得逞了一般,一双深沉的眼睛流露出期待的光来,原来刚刚,竟都是演的。
云栖无话可说,只心道这人真是阴晴不定,又不敢再招惹他,只得转过身去。
可一回头,那般景象,却是让云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们是在一个半坡上,不过几步远的地方,一片开阔处,却种满了嫩黄的梅花。那梅花与一般的不同,不是星星点点长在树枝上,而是一朵朵开得分外小巧圆润,一团团的甚是喜人。成片成片的梅林集在一起,在和煦的阳光之下,显得如此温暖柔心。
云栖一点没有察觉到,不过是因为“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那般寒气,它自然不会迸发出凌人的幽香。而在这般时节,即便是寒梨寺的梅花也早已经谢了,可为何这里还有成片的梅林?而靳繁又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
“七爷……您这是……”来不及再多欣赏片刻,云栖只觉得心中不定,预料之外的事情只会让她觉得连站好都是错的。
“你还记得三年前你走的时候对我说的什么吗?”他背着手,遥望着那片梅林,似是要掩藏住眼底里所有的失望与遗憾。“你说……七爷,别内疚,让我走吧。三年后我便能回来了,你再为我种上一片团绒梅,我便真不怪你了。”
云栖听了这话,记忆中却无论如何搜索不到那痕迹。她只依稀记得三年前她要随着娘娘走的时候,七爷真的一反常态。他本就少年老成,就是被皇上责罚、被前太子欺辱折磨,她都没见过他服软。可偏偏是在她面前,他是哭了一次又一次。而这一回,更是眼睛红肿到不能见人了。
许是她当时没有办法,正是寒冬腊月,瞧着宫里那簇团绒梅开的可爱,便这样哄了他。岁月流逝里,她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他却记着,也真的做了。
“七爷,奴婢从来没有怪过您。”
这些年,这怕是她与靳繁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她明白,这团绒梅早过了季节,靳繁却能弄到,定然是花费了大心力。她看着地上新翻的土,感触到了这边莫名更冷的天,其实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