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右手残疾,岑雪身上的绳索应该是李氏绑的。因此,那些麻绳捆得并不算紧,岑雪用头撞木柱,使发钗掉落下来后,便一直攥着发钗,试图戳开绑在手腕上的绳结。
原本是尝试,不敢寄以全部希望,没承想,待和李氏交谈完后,手腕上的麻绳半松半断,岑雪手极细,悄悄一挣,竟然便挣脱开了。
成功抓住婉婉后,岑雪心跳剧烈,一则是怕惊动外面的何建,二则是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做过用孩童的性命威胁旁人的事,铆足一口气狠力撑着,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李氏显然也无比吃惊,惊愕后便是恼怒,可她毕竟不敢声张,便压着那哭哑的喉咙叱道:“少夫人……我一心要救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想是先前哭得太厉害,又或是平日里哭太多,李氏的脸像一块被暴晒后的树皮,干巴巴的细纹里撑满惊恐和怨愤,令她看起来面目狰狞。
“我也曾一心要救你,你却是如何待我的?”岑雪手里的发钗紧抵着婉婉,声音低颤,但不失狠劲。
“你……”李氏哑口,看着那根戳在婉婉脖子上的尖利钗杆,胆战心惊,“不要……我没有骗你,你快放开婉婉,你究竟要做什么?”
“危家寨走水,危怀风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你们。你若照我说的做,获救以后,我可以保你们平安富贵,否则,我便让你的女儿给我陪葬!”
李氏遽然抬头,惊见岑雪那双秋波潺潺、柔和水亮的眼睛里满是狠戾,全然不似平日里那个娇美温柔的人,刹那间,她后背不住发寒,似被利刃抵住一般。
“好,你说,你要我怎么做……”
“你先把火熄掉,就对何建说,危怀风发现我失踪后,一定会来找人。庙里有火,会被他发现的。”
岑雪压低声音交代。何建在这里燃火,多半是先前和裴大磊约定的暗号,有火光,固然也方便危怀风寻来,但不利于自己稍后逃跑。
她必须跑,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危怀风身上,否则裴大磊的人一来,她就彻底完了!
“好。”李氏答应,左右看看,正要用脚踢散火堆,再找东西来灭火,岑雪又道:“等等。”
李氏抬头。
岑雪脸色越发冷静:“你再跟他说,你发现我身上的香囊掉了,怕就是掉在这附近,让他赶紧去找,否则被危家寨的人捡到,这地方多半就要暴露了。”
李氏似懂非懂,点头后,匆匆把火堆灭了。
破庙虽然破旧,到底是有些大的,本来就微弱的火光一灭,整片断壁残垣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何建发现蹊跷,在庙门外问道:“怎么回事?!”
“你千万不可以伤害婉婉。”李氏颤着声音叮嘱。
岑雪承诺:“你放心,我绝不食言。”
李氏含泪,在何建的问斥声里匆匆忙忙往外:“官人别恼,我怕里面燃着火,会被大当家瞧见,所以灭了……”
何建没说话。
李氏想起岑雪交代的事情,又支吾道:“还有,我刚刚发现少夫人身上的香囊不见了,你说,是不是要去外面找找?万一落在这附近,被……被大当家捡到,他会不会找过来?”
何建起先色变,认为李氏所言在理,转念又一想,向来蠢笨的李氏何时有过这样细的心思?想起先前李氏和岑雪在里头的窃窃私语声,何建心中生疑,踅身往庙里走。
李氏一惊,抓住何建胳膊。何建恼道:“你干什么?”
李氏紧张不已:“官……官人不去找找少夫人丢的香囊吗?”
何建疑心更重,沉着脸撂开李氏,冲进庙内一看,黑黢黢的破庙里仅剩几根熄灭的柴火散发着微弱火光。他赶紧拿出火折子,吹开亮光后,见一人抱膝坐在残缺的墙根底下,正是婉婉,木柱旁散落着一堆麻绳,四下已无岑雪的身影。
“婉婉!”李氏心慌地跟进来,扑过去要抱女儿,被何建一脚踹在地上。
“谁让你放走她的?!”何建怒吼。
“我没有要放走她,是她挟持了婉婉,要我照她所说的去做,否则就……”
“你这蠢货!”
何建怒目切齿,已然猜到李氏被岑雪所骗,又在李氏身上狠踹了一脚发泄,这才冲出庙外追人。
※
阴云低压,山里半点月光都没有,远处的群山像一把把插入天幕的剑戟,岑雪奔跑在及膝高的荒草丛里,不多时,便听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那声音极快,像蟒蛇从草丛里蹿来,岑雪回头一看,果然见黑森森的夜幕里映出一张凶恶的脸。
是何建!
岑雪毛发悚然,竭力往前奔逃,可她身形娇小,纵使全力以赴,又哪里是何建这样的七尺男儿的对手?不出一射远,身后那脚步声迫至耳根,岑雪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擒住。
“贱人!”
何建抓住人后,反手就是一巴掌,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