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语喁喁,屋中之音如蚊虫鸣叫,即便再如何认真聆听,依旧无法听得分明。
王动无论如何凝神细听,依旧听不清,心中起急,足下不由愈发向前。
不想力道用的大了,发出了摩擦声,右脚更是踏上了一根细小树枝,发出了“咔嚓”的一声响动。
“行了,狗剩回来了,晚上再说。”
屋中王柱似听到了声音,拍打了下大腿,站起身子向屋外走来。
听闻脚步声响,王动眉头一皱,忙不迭身子向后挪动,急切间,急中生智,向着堂屋里面喊道:“大伯,田里面的活都做好了,没什么事,我回去休息了。”
“嘎吱”一声响,堂屋的门被人推开,大伯王柱晃着略胖的身子,迈步走出,细眯眯的眼睛扫过王动。
“拿个馍馍吃去,吃完了休息下,然后把柴禾劈了。”
要说大伯,这人性子懦弱,更没主见,家里外面的大小事情,俱都听老婆王氏的,这一点王动倒是知道。
可若非大伯在,恐怕这位大娘也早把自己赶了出去。
心里虽有怒火,可眼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是,大伯。”
王动按捺下怒火,转过了身子,去大灶拿了馍馍要回仓库去吃。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活没见你干多少,今天早上我说什么了?今天你别想吃东西,赶紧给我劈柴去,然后去村东头给我挑水,把水缸给我挑满……”
王家大娘这时候,一步从屋子里面迈出来,劈手将王动已经拿出来的馍馍抢走。
连珠炮般的怒喝,在小院中回荡不休,这几乎已成了王家小院,每天晨起时分的必修课程。
左邻右舍即便听到,他们也只能摇头叹息而已。
王动没有反驳,默默过去劈材、挑水。
只是,心底的那团火,却是越烧越旺。
自那日之后,王动特地
留意大伯夫妻的言谈,却再也没有听到丝毫关于三十亩田地的事情。
这一日,已到了王动满十八周岁的日子。
一个人从出生,经过十八个寒暑,就可戴冠,便已算得成年人了。
大山深处的人们没有那么多讲究,在这个年龄,便可以娶妻生子,自立立户了。
王动一夜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心里所想,尽是天明之后,怎样要回那三十亩田地来。
从小对父母的印象不深,且父母早丧,并没给王动留下什么遗物,这三十亩薄田,也就成了父母仅存的遗物,所以他王动说什么也要拿回来。
一夜的沉思,一夜的惦念,让王动难以入寐。
终于,月影西沉,天光渐亮。
王动本无多少睡意,此刻更是一轱辘爬起了身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当初是村中长者,以及村长主持,将田地先行让大伯家管理,那么如今便找他们主持公道,要回田地便是。
打定主意,王动更不迟疑,披上都是补丁的外套,迎着尚未完全隐没于天际的星月,出了王家小院。
第一个要找的自然是村长,其次便是村中其他长者。
王动挨家挨户的去找,终于在晨光初升的时候,把这些人都召集到了王家小院当中。
王柱与王家大娘,两人没料到,王动会行动如此迅速,一大早就叫来了村长,以及一众长者。
“狗剩,你这是要干什么?”
一边披着衣服,大伯一边用细眯眯的眼睛,看着一院子的人。
“大伯,今天是我满十八周岁的日子,我想……”
“想什么想,该干活不干活……”
王家大娘破锣似的声音,这时候自屋子里面传来,大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架势。
院子中的众人,不由都皱起了眉头,似颇觉这声音难以入耳。
站在人前,王动挺了挺胸
膛,眼光扫过大伯,又在村老们的身上扫过。
“我想要取回,父母所遗留的三十亩田地。”
王动声音洪亮,理直气壮。
他已经成年,取回父母遗产,那是理所当然。
听了王动这话,人群里不免起了一阵骚动。
关于王动的出身,以及所处环境,村子里的人自然尽皆知晓。
“你个贼厮鸟,奸懒馋滑有你的份儿,如今还向我们讨债来了?”
王家大娘,这时候才披了一件青色外套,叉着腰走了出来,那两条极粗的双腿,此刻更显粗的异乎寻常。
“那本来就是我爹娘留下来,放在大伯手里,何时变成了你的?”
“听听,听听这小白眼狼说的话,他吃我的,喝我的,现在倒还是我欠了他东西了?大家给评评这个理儿。”
王家大娘往人前一站,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