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星亭中,已有仙人在此饮醉。
桓钦斜靠亭柱,望着眼前无尽的星河,忆起往昔和应渊在此共饮的场景,醉意顿生,举瓶向前,邀道:“来,应渊,我们喝酒!”
小半瓶酒灌下肚,忽听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既邀我共饮,为何不叫我?”
“应渊?!”桓钦怔怔转身,只见应渊握着一个白玉瓶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是他赠给应渊的酒。
应渊手中那瓶酒,和他正在喝的酒一样,都是梅花酒。
酒是好酒,只是可怜了院中那棵被他摘秃了的梅树。
应渊边走边说:“计都星君不厚道啊,喝酒却不叫我,莫不是有好东西不想分与本君?”
桓钦醉意熏熏地开口,“帝君可真会说笑,您手上拎的那瓶酒就是我送的,何来有好东西不给你之说?”
应渊佯装不知,故作惊诧地开口:“啊,这酒竟是计都星君所赠?本君见它突然出现在我书房,还以为是仙侍准备的,不曾想竟是计都星君所赠,那就多谢计都星君了。”
桓钦不答话,又自顾自地靠着亭柱子坐下来饮酒,落寞地看着眼前的星河。
从前,他从不觉得天之角的星星有多好看,可如今他竟然希望能多看几眼。
应渊坐到他身边,顺着他视线过去,只见眼前星河流转,云鲲突然跃出星河,溅起零星星辰。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桓钦竟看得痴了,许久之后,他才喃喃开口:
“我记得……我们也曾一起看过星星!”
眼前之景与梦中的景象重叠,应渊怔了怔,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桓钦在和他说话。
他道:“是……是啊!”
是啊,他和桓钦一起看过星星!那他梦中见到的那两个人是谁?是他和桓钦吗?
疑惑心头绕,他也想用醉意驱散心头的疑云,他饮了两口酒,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桓……怎么想到来这里喝酒了?”
桓钦一怔,为什么来这里喝酒?这个问题问得好,好到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得随口诌一个理由,“这儿没人,清净!”
他抿了一口酒,凄声问:“你说,丝璇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连命都不要,值得吗?”
忆起丝璇临死前决绝的神情,应渊无奈地叹息一声,道:“情爱之事,哪有那么多值不值得,唯心而已!”
“好一个唯心而已!”桓钦起身,一把将空了的酒瓶砸出去,酒瓶应声碎了一地。
他喝得醉了,脚步虚浮,应渊急起身,跟着他晃晃悠悠的身体打转。
桓钦踉跄几步,就定住了身形。
以他的酒量,还不至于一瓶酒就倒,不过是一时恍惚,脚下难稳罢了。
他看着应渊,应渊眼中藏也藏不住的关心刺得他心中一痛,他笑着向后退了一步,转身望向流淌的星河,道:
“应渊,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应渊狐疑一瞬,看向他:“你想说吗?你若不愿提起,就不要说了!”
桓钦望着他,嘴角挂上笑意,眼中流露的却是凄苦。
应渊心猜,桓钦口中所谓的故事,大概不是故事,而是伤痛!
桓钦平静地说:“据说……人间有个捉妖师,他二十岁那年学有所成,独自一人下山历练。一路上,他捉了许多恶妖。一日,他捉倒一只很奇怪的妖,也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心理,一直对那人百般戏弄。”
“有一日,他突然不再戏弄那只妖,还对他说了一堆让人误会的缠绵之言,此后更是日日纠缠。”
“许久之后,那只妖终于给了他回应……你猜后来怎么着?”
短短几句话,应渊已经听得蹙起眉,人妖尚且殊途,何况是捉妖师呢!
只怕他们二人……可万一呢?
即使已经猜出结局,他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试探性地说:“他们在一起了?”
桓钦苦笑一声,眼中的凄凉似潮水汹涌而来,席卷了身边的一切。
“怎么可能,那个捉妖师他……失踪了。”
应渊遗憾道:“那……那只妖呢?”
“他找了捉妖师整整一年,终于在一个捉妖门派的继任大典上见到了他。可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说他不认识那只妖,更是一剑……”桓钦顿了顿,用手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刺在这里!”
应渊惊愕地问:“然后呢?”
桓钦笑道:“都死了,哪里还有什么然后。”
他没说的是,小妖虽死,却是死于梦中。
小妖死,梦中人醒。
噩梦惊醒,现实却依旧是一场噩梦。
美梦与噩梦、现实与梦境交织成网,让人分不清虚幻与真实。
他的身体,在现实的噩梦中沉沦。他的心,永困梦中,从未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