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远一直在旁边,一声未发,直到江若离把所有话都说完,他才冲武安帝施了一礼。
“当初臣帝就跟皇上做保,说绝不会让这对母子生事,这话日后依然奏效,不会因为侧妃的身份有任何改变。”
江若离内心波涛汹涌。
这件事从一开始武安帝就是默许的,难怪楚慕远一直胸有成竹的模样,敢情是因为有恃无恐。
真是小人得志。
骗的自己团团转。
武安帝何等善于察言观色,见状就知道江若离此时应该是气到了极点。
这前夫妇二人关系越不好,他心情就越好。
思及至此,这位九五至尊笑了笑,接着便又说道。
“阿离今日来的正是时候,朕这几日觉得夜不能寐,刚好你来了,顺便请个平安脉吧。”
原本能给皇上把脉是天大的恩赐,可江若离却并不这么想。
宫里每位太医定时给主子请平安脉都是有记录的。
自己若是贸然横插一杠子,就有抢人活计之嫌。
江若离不卑不亢点点头,轻笑道。
“臣女会的那点脉象更适合闺阁之中,况且太医院的院判若是知道我抢活儿,背后可是要戳我脊梁骨的。”
这语气半是陈述半是撒娇,让武安帝心下愈发雀跃起来。
“无妨,朕让你看,你就大大方方地看看。再说又不是以你的结论为依据,不过是朕听惯了他们的奉承套话,想听两句实话罢了。”
这话微妙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这些日子江若离在太后面前自认为已经出了足够多的风头。
虽然不需要武安帝来锦上添花,但若是让天子多了解了解她的医术,倒也不是件坏事。
刚好此时此刻她也懒得给楚慕远好脸色看,于是自顾自地给武安帝行了个礼。
“如果皇上不嫌弃,臣女就来试试。”
武安帝轻笑一声,意味深长扫了一眼楚慕远。
“怎么会嫌弃呢?阿离现在可是母后眼中的宝,旁人想借用可不容易呢。”
江若离愈发对风度翩翩又聪明通达的皇帝增加了几分好感,当下点头。
“既然皇上非要给臣女这个出风头的机会,我就不客气了。”
她不慌不忙地让内监打水洗手,用毛巾小心翼翼擦干,又涂了些油脂。
确保不会让皇帝直接接触感到任何不舒服之后,这才用纤指搭上了他的脉。
医者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之说,但二人肌肤接触的那一刻,旁边的楚慕远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快。
他踱步上前,没话找话。
“不要搭块帕子之类的吗?”
江若离连眼皮子都没掀。
“你看还是我看?”
武安帝只觉搭在腕上那只手的指尖微凉,于是吩咐左右。
“去给阿离包个手炉过来。”
一面说一面冲江若离笑笑。
“怎么?医人者不能自医?不是说擅长女科吗?自己这身子骨都没什么说服力。”
江若离全神贯注在手底下的脉上,嘴上心不在焉。
“我那是月子没坐好落下的毛病,跟医术高低没什么关系。”
武安帝似乎很愿意跟她聊家常,于是瞥了眼楚慕远,意味深长又道。
“是生楚辞的时候落下的?还是生团宝的时候落下的?”
江若离一边换了只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回应。
“自然是怀楚辞的时候。生团宝那会儿我月子做的很好,之前的一些病根也给养得七七八八,现在已经是比较理想的状况了。”
这话犹如在楚慕远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生楚辞的时候是在他身边,而生团宝的时候不言而喻,是在那小白脸身边。
可往事不可追,悔之晚矣。
就见江若离松开手指。
“皇上近来是不是忧思过虑?摸着这脉相略有些浮躁,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江若离收回手指,落落大方地盯着武安帝。
武安帝略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这几日他光惦记着肃王府的事情进展,自然是有些忧思过度。
眼下被人家正主儿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讪讪地咳嗽了几声,含糊其辞道。
“是有些国事让人劳心劳力,因为番邦使团要来朝贡,烦心得很。”
江若离微微颔首,那使团虽然碍于大国风范不得不臣服,但骨子里还是蠢蠢欲动。
所以每次朝贡都要搞出点不大不小的事由,偏生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真真儿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武安帝被她突如其来的俏皮话儿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