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退学了,大爷说先不忙着打算,等过完年再说。
大爷家的火塘一入冬就烧了柴火,白色的腻子墙面被熏得焦黑,火塘顶上搭了铁架子,用铁钩子挂着腊肉香肠、猪脚脚猪脑壳。大奶剥好柚子,把柚子壳扔在火堆里,烧得吱吱响,冒出烧糊了的柚子香气。
爷爷五十五岁生日,幺爸提前几天从新疆回来,带了几大包纸皮核桃,他到家的那天,小玉正在院坝里摘柿子,柿子果被鸟吃了大多,完好的没有几个。小玉见到幺爸,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脸颊消肿了,但是顶着一大块乌青,看起来像个丑八怪。幺爸摸摸她头顶,低头看她的喉咙,那里还有紫红色的血淤,“幺爸吹吹,不痛不痛。”小玉被凉风一激,打了个冷颤,嘎嘎笑着躲开,她嗓子还有些沙哑,不怎么爱讲话。
老祖烤着火,打着瞌睡。大奶分了几瓣柚子,把剩下的递给小玉,又去厨房忙去了。小玉把柚子搁在腿上,掰了一瓣下来,柚子大籽籽也大颗,她把籽扔进火堆里,一会儿就听见嘭地一声,籽籽烧炸了,老祖被吓一跳,“噢唷,你烧的啥子?”
小玉把剥好的柚子递给老祖,咧着嘴笑笑,又低头剥柚子。老祖没几颗牙齿,她把柚子肉剥下来,放在牙床上慢慢咀嚼,皱皱鼻子,“诶,有点酸。”
幺爸裹着冷风进来,蹲在火塘边上烤手,手伸得很长,手指头快挨到火苗子了,老祖抬手把他手臂推远点,把手里的柚子递给他,“野娃儿,来,吃柚子。”田野看了一眼,柚子肉少了一块,他嘿嘿笑,“不要,我要吃小玉剥的。”小玉听见,连忙把手里刚剥好的柚子递给他,又低头继续剥柚子。
“哼,奶奶剥的不要嗦,哼,我个人吃。”老祖慢悠悠地把柚子皮撕下来丢进火堆,分了一小块柚子肉放进嘴里,边吃边皱鼻子。
田野看着她直乐,屋外大爷在喊,“野娃儿,拖拢了哦,快来搭把手。”田野答应着“来哒”,把柚子皮往火里一扔,拍拍手,起身走了。
小玉拿着柚子,边吃边走,也跟出去看闹热,她怕冷,站在堂屋里靠着窗户,看到华山叔开着三蹦子拖了一株一米多的罗汉松突突突地停在了院坝。
大爷从储藏室拿了两把铁锹锄头放在花坛里,杜鹃花只剩下枝桠,大丽花的枝条枯萎了。大爷留下杜鹃,清理掉大丽花,幺爸哼哧哼哧地几锄头刨出一个大坑。
“大哥,你栽在那个地方啊?怕是要遭黄杨挡光哦。”幺姑婆手里抓了一把小葱香菜,从菜园子里走出来,看到他们几个把罗汉松从车上抬下来,丢进坑里。大爷吁了口气,指了指监控,“这里摄像头拍得到,其他地方拍不到。”监控摄像头朝着堂屋大门,照得到大半边花坛。
幺姑婆从堂屋檐下经过,透过窗户看到小玉,她转身走进堂屋,“你不去烤火,在这干站起,不冷呐?”
小玉笑笑,朝她摇摇头。幺姑婆低头偏过来看她脑袋,从额头看到后脑勺,“奶奶说你经常喊脑壳痛?”
小玉点点头,又摇摇头,“像蚂蚁子咬,酸酸麻麻,满脑壳都是。”她声音粗得像鸭子叫,自己都觉得难听得很,瘪瘪嘴,包紧牙齿。
幺姑婆手上还有泥,张开手臂,圈着她,赶她去火塘,“去陪老祖烤火,烤热了脑壳就不痛了,等大嬢和爷爷他们回来就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