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隔壁三婶从地上拉起来,送到家门口,正一肚子的委屈,无处诉说时,听到一向对我宠爱有加的奶奶,什么都不了解,就说我不好。我更加委屈,哭的更厉害了。
我哭着说:“我有名子,他们不叫我草根,却叫我地主崽子。还要我跪下!”
奶奶也不听我哭着说的话,把大门一关,拖着我进了西屋空房里,让我跪在几个牌位前,并说“好好在这跪着,我不喊你起来,不准起来!听到了没有。”
奶奶一转刚才在外人面前笑嘻嘻的脸,凶狠地说着,吓的我也不敢再哭了。
我跪在那里,不再哭了,也不敢起来,就看着这些牌位和没有插香的香炉发呆。
我好像记得这些牌位和香炉,原来是放在堂屋八仙桌前的贡长条桌上的,不知何时,堂屋八仙桌前的正墙上,挂贴着一幅很大的毛主席像,牌位就移到了西屋这里。
平时奶奶从不让我进西屋,她说:这是太爷爷、爷爷、妈妈住的地方。
我不知道为什么,奶奶让我跪在这里。
我跪着不敢起来,至到屋里黑的有些看不见了,我听到爹扛着农具进了大院。这时奶奶也走进西屋,把我拉起来说:“你爹下地回来了,我们吃饭去。不许和你爹说他们喊你‘地主崽子‘的事,别惹你爹不高兴。记住了啊!”
我说“记住了。”就随奶奶进堂屋和我爹一起吃晚饭。
晚上,我爹一个人在堂屋的东房睡,我和奶奶在堂屋的西房睡。我和奶奶睡在一个被窝里,紧靠着奶奶,却怎么也睡不着。我似乎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头一碰着枕头就睡着了。
睡不着,我就小声地问奶奶,问的自然是下午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我说:“奶奶,我有名字,他们为什么叫我地主崽子?”
奶奶嗯了一声,叹囗气说:“你爷爷是地主,你爹是地主儿子,你不就是地主崽子吗?就象村里的狗、猫生的小狗、小猫一样,人们都叫它狗崽子嘛。”
“我爷爷是地主,那地主是什么啊?干什么的?是好的还是坏的?”我第一次开始不停地问着奶奶,探索着一切我不知道的东西。
奶奶在我好奇的不停寻问下,躺在黑暗的床上,轻轻搂着我,告诉我:“地主是解放前,家里拥有很多田地的人。土改时,你爷爷有一百多亩地契在手里。那时,我们家在何家庄是田地最多的人家。庄上一些农户人家,要么是租我们家的田种地,要么是给我们家当季节短工。”
奶奶说着又唉声叹气了一会,接着告诉我:“因为家里田地多,土改时就被政府和农协会评为地主,被当作是坏人。你爷爷是地主,你奶奶,我就成了地主婆。外面人都说地主怎么怎么坏,其实你爷爷真得不坏。你爷爷要是个坏人,我怎么会嫁给你爷爷呢。”
奶奶又叹了囗气说:“草根啊,记住,以后人家喊你地主崽子,你不作声,也不要和庄上的孩子吵。地主崽子就地主崽子,又不掉块肉,有啥关系。”
“奶奶,我记住了。”黑暗中我靠着奶奶更紧了,似乎是在寻找生命的源泉,又似乎是在寻找生存的安全感。
“爷爷是地主,那爷爷的地哪去了?”
那时的我,渐渐开始懂得点人间常识了,所以一到晚上,我在奶奶身边一躺下,就不停地问东问西,问的奶奶都有些烦我了,就说:“别问了,这是大人的事,你还小,不需要知道,也不要懂。睡吧!”
奶奶常常对我的发问,不想告诉我时,或无法告诉我时,就会用“这是大人的事,你大了就知道了。睡吧!”来打发我,不让我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