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我上学了,开始经历着人世间的冷暖,品尝着生活的酸甜苦辣。
我上的小学,是离家有六、七里路远的大王庄小学。从家到学校,没有大道,全是田间小路,说是小路,其实就是田地间的田埂,一个连着一个。
就是这样的学校之路,我爹也只是在第一天,领我走了??来回,就放任我自由发挥行走。好在这六、七里的距离,都是一马平川,没有什么险境,不像丘陵地带,野生动物,山沟水塘到处都是。就是这条不是路的路,我一走,就走了五年。
大王庄小学,如今可能已不存在了。说是小学,其实就是村子里的一排土房。有三间教室,一年级一间;二、三年级一间;四、五年级一间;每间教室有二十来个学生。
那时,农民家的孩子大都上到三年级就不上了,女孩子则上个一年级就不上了。穷人家的孩子大都是要带弟弟妹妹,是要帮家里干活,养鸡养猪,放牛放羊等。
我去上学后,同村也有大小七、八个同学一路,可是他们都叫我“地主崽子”。一些比我大的孩子,说我是坏蛋,是阶级敌人。我虽然不懂什么是阶级敌人,但我也知道了“地主崽子、坏蛋不是好人。”
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我只能远远跟在他们后边走,或远运在他们前面一个人走。那种没人和你玩,没人和你一起走的孤独感,从那时就在我幼小的心灵中驻扎下。
每到新学期开学,第一天上课,老师点名时,老师说:“卫道常”,我说“到!”我的到字还没说出,就有同学起哄说“他叫地主崽子!”老师也是正常看看这些同学,说句“我知道”,就不了了事。
第一次,我气哭了,也没谁安慰我。再后来,我不哭了,只能气鼓鼓地听他们起哄,毕竟我一人也斗不过他们。更何况奶奶一再告诉我,“在学校遇上他们欺负你,你不要和他们打,也不要吵,找老师就行。”
其实找老师也没用,老师有时候也是偏向他们的。
上二年级的时候,班上一位同学上课写作业时没有铅笔,写不成作业,我就将自己的一支新铅笔借给他用,我自己用一支旧的铅笔头写作业。写完作业后,他没有及时还我。第二天上学时,他和其他同学一起说我是地主崽子,我就不高兴了,向他要回我的新铅笔,他不但不还给我,还和其他起哄的同学一样,蛮横不讲理的说:“你说是你的,你叫它,它要是答应了,我就还给你。”
我知道斗不过他们,就委屈的去找老师诉说。老师听了我的话,把那个同学叫来,问这支笔是不是我借给他的,他告诉老师“是的。”但又说:“还给他,我就写不成作业,我家没钱给我买铅笔。”
老师最后没有批评那个同学,还劝说我:“卫道常同学,你家条件好些,你就借给同学用下,也是同学间互助友爱的表现吗。要搞好同学关系,也不能太小气。我说过了,等他买了铝笔就还你。”
老师的偏袒,结果是那个同学不但没有还我铅笔,还依旧说我:“地主都是剥削穷人的,地主崽子也都是小气的。”
一年一年,我就这样过来了。他们不和我玩,我就一个人玩,更多的时间,我都用在了读书和写作业上。到了五年级,我己是学校学习最好的学生,也是我们何家庄唯一一个小学毕业的孩子。
小学毕业后,我进入到中学。当时,在离家十几里的永丰镇上有一所中学,我就在那读完初中、高中。我清楚记得,初一时,一次我到老师办公室,补交我的作业本。刚离开老师办公室,就听到我的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议论说:“卫道常这孩子毁了,要不是出身在地主家庭,他这学习成绩,将来考北京、上海的大学准成。”
老师的话,虽然我还不是很理解,但“出身地主家庭”我已理解了。
上小学二年级时,班里有少先队员,少先队员可以戴红领巾,那是共产主义光荣接班人的象征。二年级没人选我当少先队员,到四年级还是没人让我入队。我磨磨唧唧的,很不好意思的去找老师,老师告诉我,你是地主的后代,是不能当少先队员的。
更可悲的事,是我上小学三年级时。一次放学回家,我一个人走在村里同学的前边,路过村里一遍玉米地时,我看到一个很大的青色蚂蚱在路边的一棵玉米叶上,我就停下来,轻轻过去抓住了蚂蚱。这时同村的几个学生走过来,他们要我的蚂蚱,我就不给。于是他们窜上来抢我手中的蚂蚱,我一看无处可跑,就向着玉米地中间跑去,他们几个人跟上来,围着我,大我点的孩子把我按倒,其他几个,按我的按我,拽我手的拽我手,把我的蚂蚱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