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愈发看不清是什么表情,谁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梓墨姑娘。”姬发依旧抓着淑姜的手腕,没有放开的意思,“这孩子犯了错,我正要带她去见邑宗。”
“孩子?”梓墨自暗中向前走了两步,火光中,她上半张脸依旧没在阴影中,只隐隐可见那弯起的唇角,“大商治下,九岁即要受刑,若父母徒刑在身,子女出生便是罪人……”
说话间,梓墨缓缓抬手,掀起了额发……
一道狰狞的黥记出现在众人眼前,淑姜的眼睛似被烙了一下,烁烁火光将梓墨的脸映得微红,唯是映不亮,那横桓了整个额头的墨色刻痕,这是罪者的标记,亦是终身为奴的标记。
刹那间,淑姜感受到了一股吞天的恨意,偏是梓墨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此刻,梓墨又缓缓放下手,似乎方才展示的,只是别人的伤痕,她平静的口气,也好似是在说别人的事,“南宫少主说我是贱人,到也没说错,梓墨本就是戴罪之身,该有的刑罚,绝不会就只因为是个孩子就免除。”
“梓墨姑娘……,淑姜是受人蛊惑——”
“二公子,巫者不可干政,为政者,亦不可干涉巫方之事。”梓墨冷冷打断了姬发,又冷冷行了个礼,“还请公子,莫要为难梓墨。”
“我无意干涉巫方之事,所以,才要带她去见邑宗大人。”
“邑宗大人?”梓墨起身正视姬发,“这件事,怕是邑宗大人管不了吧?淑姜,你刚才说了什么?”
淑姜沉默,她虽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却也知自己定然闯了大祸,此时,又怎能再将方才的话重复?
“不说……想否认是吗?”梓墨唇角又微微弯起,“方才在场的人可都听得清清的,你说‘烧颠老未必能降雨’,‘或许有别的方法可以降雨’,怎么,你们丰邑社庙,是想要推翻神女的占卜吗?”
淑姜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却也彻底晚了,她才来一个多月,有许多规矩尚未学会,而她身为巫僮,本也不会参与到这场祭祀中,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暗暗将她推入了漩涡中。
淑姜站在那里,身子颤抖起来,在被漩涡吞没前,她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不是这个意思?我问你,你来囹舍,是受谁的指使?该不会是你的邑宗大人吧?”
“不……不是的……不是的……”淑姜万没想到,此事还会牵连到菀风,一时间,嘴唇也哆嗦了起来。
梓墨不再理会她,转而向姬发欠身,“就请公子随我去见灵女大人吧。”
跪在灯火通明的大堂上,淑姜不敢抬眼看任何人,死亡令她害怕,可更令她害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方才说过的话,究竟会牵连多少人。
坐于上首的若风,依旧蒙着面纱,她静静地听着梓墨的禀报,那双美丽的眼睛一眨不眨,似是结了冰,泛着冷冽的光。
待梓墨说罢,若风点点头,示意她退到一边,随后看向菀风道,“菀姐姐觉得,应该怎么罚?”
菀风起身,跪到了淑姜身侧靠前一点的地方,伏地谢罪道,“是菀风失责,疏于管教,请灵女大人降罪。”
“不关邑宗大人——”
见菀风揽罪,淑姜急了,才开口,便被菀风打断,“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再多言,罪加一等。”菀风说罢,又向若风伏首,“巫僮失礼冲撞,亦是菀风没教好,请灵女大人将此罪与前罪一并责罚。”
听到菀风自请罪加一等,淑姜彻底噤了声,将头埋地更低,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
“神女的命令来得紧急,菀姐姐无暇顾及它事,不必过于苛责,我听这事……好像还是南宫括挑起的,他干扰巫方之事,自有召叔母责罚,至于你这个小巫僮……”若风说罢,顿了顿,转过视线道,“淑姜,你可知罪?”
若风的话,透着明显的偏袒,这让淑姜心中起了一丝希望,她知道若风这是要保下菀风,于是连忙伏首道,“淑姜知罪。”
“知罪就好,你上前来。”若风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淑姜起身,泪眼模糊中,她偷偷看了眼梓墨,只见梓墨低着头,恭恭敬敬,对于若风的偏袒,全然没有半点反对的样子。
跪在若风身前,淑姜的手再度被若风握住,这一次,淑姜只觉若风手心微凉,视线对上瞬间,那视线似也是微凉的。
“既知罪,便认罚吧,散去你这段时日的修为,以示薄惩,记住,再有一次,你的灵脉可就废了,不仅当不成巫者,还会发配为奴,听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