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她的功夫,是轻轻松松就能把人甩地上的。
诗境偏不让她如意,阴书儿的体力,现在和一个普通健妇一样,有功夫,但不多。
“即今河畔冰开日,正是长安花落时。”
灵气如冰,滞住了时间的齿轮。河畔冰开,长安花落,明明是同一时分,却又隔了一个春和冬。
簌簌无风,阴书儿动作如落花无风自堕般飘渺,指尖直直朝黄脸汉子咽喉点去。
那黄脸汉子的动作仿佛被冰冻住,极缓慢地擦了把脸,徒然把眼睛睁大,看阴书儿直取他的咽喉。
万无一失,她微微地笑了。
如果这是诗境的考验,那么不过如此。
砰地一声,被锁住的春冬链条断开,诗境的灵气如注喷发,她仿佛看见嫩黄的杨柳如丝飘拂,在她身后把她牢牢扯住。
啧,作弊算什么人物。
阴书儿垂下手臂,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幺蛾子,暂时不要冒险得好。
黄脸汉子擦过她身旁,把猴车一把撞倒,急匆匆跑了。
“欸,你的车倒了!”“女侠,是你的车吗?”
围观的少女们叽叽喳喳,不知什么时候,呼啦呼啦涌过来:“你真棒!”
“上报给使君,给你造个牌坊!每个月还有银子拿!”
……
阴书儿捂着额头,这里的灵气很充裕,但是她取用时却分外吝啬。
只不过消耗了一句诗的灵气,耳边尽是八月衰蝉似的哀鸣。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山洞阴森森的。
对了,在诗境里,白妙清是货真价实的半岁小囡,脆弱得很,赶紧抱起来,别给摔着了。
猴车里只有蓬松的干草,一块蓝染棉布。
本该咯咯笑的小孩子,不见了。
阴书儿按住额头,仿佛这样就能止住脑海里旱天雷似的嗡鸣。
孩子,她的孩子呢?
猴车被黄脸汉子撞倒,孩子肯定滚出来了,被他抱走了。
阴书儿向出口追去,没几步就脱力蹲下。
“操他爹的。”她骂道,闭着眼睛缓缓。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所以诗境想让她解决的,是孩子被盗的案件?
她又不是警察!
莫非……阴书儿站起来,向岔路口的阴影里眺望,在岔路尽头,镇压食子鬼的观音坐落在烛火中,千世万载,只要诗境不灭,观音就接受无边的香火。
是被观音镇压的食子鬼做的?
还是被观音豢养的食子鬼做的?
观音……真的是观音吗。
为什么她不杀了食子鬼,而仅仅是镇压?
一个又一个无稽的问题像是破冰的河,灌入荒原。
阴书儿失神地扶起车子,她想动用灵气、动用轻功,追赶逃出去的黄脸汉子。
围过来的少女贴心地给她擦汗,一个说:“我已经告诉布置谢雨会的捕快了,很快就会给你表彰啦。”
阴书儿缓缓道:“我的孩子不见了。”
她们吃了一惊:“一定是被那贼汉子偷走了,为了报复你。”
“是食子鬼,一定是食子鬼……”一道轻弱的声音传过来。
赵娘子额头滑下豆大的汗珠,弯腰捂着肚子,“我……好难受,这里有食子鬼,我要回家。”
几个绿裙少女忙去扶她:“赵娘子,我们送你回家吧。”
“不行,赵娘子,你也要留在这里。”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没看赵大姐流那么多汗,她可是有身子的人。”一个绿裙少女指责道。
“就是,你的孩子不见了,就看不惯别人有孩子的。”其余人纷纷附和。
阴书儿站在山洞小道的中间,冷冷道:“请恕我无礼,在场的各位都是证人,不能先行离开。”
不久后,一个捕快进来,他张口,就要说出什么。
山风呼啸,带走他的言语。
一抹流电闪过,所有人都定住,唯独阴书儿可以行走、说话。
她走出一步,踏进一片霜白的空房间。
只有一桌、一纸、一笔。
纸上端端正正写着——“我的孩子被谁带走了?”
“黄脸汉、食子鬼、观音。”
赫然是阴书儿头脑昏然时的几个怀疑对象。
她执笔,观音镇压食子鬼的故事不过是村里流传的神话,诗境实在是吝啬,连捕快最后的线索都不肯给她。
这三个选项里,最有可能的,无疑是——
阴书儿把黄脸汉、食子鬼、观音齐齐划掉,添笔写下“赵娘子”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