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境打的什么主意?
“好惹人疼的小囡。”一张可亲的圆脸贴上来。
她脸色略有些苍白,哀伤的眼神像是用白纸镇好的槐花蜂蜜,沉甸甸地看着白妙清。
一个二十来岁,梳着圆髻的妇人,仿佛猴车里的孩子是她走失的女儿似的,接近贪婪地望着。
“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她有些艰难地弯着身子,左手托着微隆的小腹。
半晌才难为情地直起腰来,“真对不住,我头胎小产,大夫说是个女儿,从此就……看见别人家的女儿就舍不得走了。”
阴书儿爽快邀请道:“一起同行吧,人多也有个照应。”
与其是想要妇人照看白妙清,不如说是,“你的男人呢?就放着你一个人在外面走?”阴书儿直接问道。
妇人姓赵,村人都叫她赵娘子。
赵娘子微微蹙着眉,唇边带笑,眼里含愁,轻声道:“他喝多了酒,去买醒酒汤去了。叫我先去送子观音那儿等他。”
“这男人不行啊。你要是想换个男人,就去求山月寺的菩萨,很灵的!”阴书儿热诚道。
赵娘子只顾着骇笑,把头低了,去摸白妙清的脸。
一进了山洞,外面的喧嚣都静了,空气幽凉,脚下的土地也扫得干净。
这样走着,也很有趣味,像是儿时的春游。
赵娘子似乎也是这么想,本来瞧着是性子寡淡的人,忽然起了谈兴。
“听说,村子里原本有食子鬼,是观音化成我这样的有孕妇人,一个法术就把食子鬼镇压在山洞里,村子里的孩子从此能平平安安长大。”
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看到肚子里的孩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的模样。
猴车碰到块大石头,阴书儿把轮子抬起来,才能往前走。
仍免不了木轮子突地一声,石头咔咔地向前滚了三寸。
阴书儿抹了一把额头——在诗境里,她的力量被削弱了五分,难免疲惫。
“我来帮你推吧。”赵娘子好心道。
阴书儿怎么好意思让孕妇帮把手,“我是没推惯,过会儿就好了。”
她停了停,方道:“那食子鬼的故事,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过更详细的?”
赵娘子一愣,捂住嘴笑道:“有啊,小时候村里年年排观音打鬼的戏,还是新来的使君不准,说是要行儒家教化,不准怪力乱顺什么的。哎呀,观音打鬼,有什么顺不顺的。”
说着,她从腰下解了个酒葫芦,“里面装的是薄荷蜜水,小囡渴了吧,喝点水。”
白妙清眉眼弯弯,张开了嘴。
“真乖啊,真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囡。”赵娘子边夸着,边弯腰喂白妙清喝水。
碍着赵娘子的拳拳爱心,阴书儿不好去拧白妙清的脸——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也好意思喝凡人的薄荷蜜水。
赵娘子抽出帕子,给白妙清擦了嘴,白妙清和真正的半岁小儿一样,咯咯笑起来。
于是赵娘子又絮絮夸赞了乖小囡一刻钟。
两人推着车子,边走边说,阴书儿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食子鬼究竟是什么?”
“左不过是些小兽成精了,往大了猜,就是吃人的大虫。”赵娘子随口道。
阴书儿默默寻思,若是大虫,实在没必要多个食子鬼的名头。
鬼由人生,食子鬼的起源一定和人脱不了关系,要么是很像人的动物,要么……就是人。
甚至说是人贩子,也很有可能。
她思绪翻飞,不经意走到了岔路口。到了这里,地气湿润,时不时就踩在青苔上。山洞墙上嵌了仙人承露的铜盘,只不过铜盘承的不是天露,而是粗粗的牛油蜡烛。
见阴书儿看向蜡烛,赵娘子道:“每年光点这个蜡烛就要费不少钱。比起观音保佑,这些花费倒也不算什么。等肚里孩子平安降生,我也要捐上几斤点灯的香油,比这蜡烛更尊贵呢。”
赵娘子轻轻啊了一声,“怎么了?”阴书儿转过头问。
一阵女子的尖叫传过来,“别碰我!”“来人打死这个不要脸的!”
想是有人趁这里女眷多,特地来揩油。
从岔路口的隐蔽阴影里,一个黄脸汉子扑上来:“小娘子,咱们在山洞里快活快活。”走在前面的女孩子成群结队的,难到手,不如这儿落单的两个妇人。
黄脸汉子裹了个绫罗头巾,脑后戴个纽丝金环,穿一袭鹦哥绿袍子,看着是村里的富户。眉目淫邪,镶金门牙在唇上晃啊晃,看得人揪心,想给他拔下来。
赵娘子尖叫一声,脚下青苔湿滑,跌坐在一块石头上,好在没伤到哪里。
阴书儿把猴车往旁边一放,拍拍白妙清胖胖的小脸:“在旁边看着吧。”
随即,看也不看黄脸汉子一眼,背对着他,出手如电,拧住黄脸汉子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