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商许久未敞开心扉了,当下他忽然脱去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黑袍,沉重干涸的躯干一下子暴露在清风中,瞬间轻快凉爽了许多,他僵硬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只觉得又困又乏,不时便睡着了。
地丁望着杜商的睡颜如同孩童般纯稚,心下也宁静许多,动作轻柔地将他抱到屋檐下的长塌上,给他盖上薄衾后,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忽然传来杜商的轻声的呼唤。
“丁。”
“嗯。”
醉醺醺的地丁下意识应声回头,遂即慌张地屏息,酒意顿时褪去了大半。
好在杜商只是梦呓,并未清醒。
“丁。”
“丁。”
“丁。”
……
杜商在梦中时不时地唤她的名字,眉头紧锁,神色哀伤,语气甚是凄凉,泪水不断从他紧闭的眼角溢出。
地丁看得难受,却不敢答应,甚至连帮他擦掉眼泪也不敢,只能屈身蹲下,双手扒在卧榻上,默默陪他一同伤心流泪。
“丁!”
“丁丫头!”
“不要!丁丫头,不要!”
杜商的呼喊声越来越急促,地丁见他睡得越来越焦灼不安,急忙抬手,隔空摘了一片树叶,欲吹曲给他宁神,可树叶放置口中时,她又停住了气息。
不可以让杜商知道她就是地丁。
她希望,在杜商心中,地丁永远是那个干净洁白的丫头,而不是她这个肮脏邪恶的魔头。
地丁将唇边的树叶收回,放入怀中,并从怀里取出“助眠丸”给杜商服下。
渐渐,杜商的呼吸变得安稳,神情变得平静,不再流泪,也不再呼唤她的名字。
地丁眷恋地望着杜商的脸庞,只希望能永远默默守在他的身侧,静静地看着他,哪怕他永远不知道她的存在,只要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陪着他,她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这默默看着,静静陪着,便已是奢望了。
谬灵外,宇宙虎视眈眈,随时会取她性命,取杜商性命,取谬灵所有人的性命。
对付宇宙,光是防御远远不够,还得出击。
地丁将心绪从悲伤中抽离,轻轻擦掉脸上的泪渍,迅速整理好思绪后,缓缓起身,轻脚轻手出了内殿。
内殿和云戬的寝宫紧挨着,地丁一出了内殿,便瞧见云戬的寝宫灯还亮着,曹公公站在门外默默侯着。
地丁走近朝曹公公小声问好。
“公公当值呢?”
地丁原本担心因为云戮的缘故,曹公公会对她有恨,熟料曹公公对她的态度丝毫没有变化,仍笑嘻嘻地应道:“嗯。”
曹公公话音刚落,寝宫内便传来云戬激动的声音:“好了,好了,终于完工了!”
“吱~”
寝宫门被云戬拉开,他一脸兴奋地拽起曹公公的袖子,见莫止也在,便连同她一起拉入寝宫内。
“你们快先帮我瞧瞧,这株榕树雕得如何?会不会有人喜欢?”
地丁望着眼前一人高大的榕树木雕,只觉得栩栩如生,支脉盘亘,叶峦交错,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她不懂雕塑,只觉得这樽榕树给她一种生的力量。
“怎么样?”云戬忐忑地询问他们俩人的意见。
“圣上,老奴愚笨浅薄,不懂木雕的学问。但老奴这辈子见过的木雕中,圣上雕的这樽榕树称得上绝美之极,清幽高雅,如同仙道。”曹公公低首称赞。
地丁看了又看眼前的木雕,还是不懂,如实答道:“臣只能瞧出它生机勃勃,春意盎然,展现了圣上心有丘壑,目存山河,技艺精湛,鬼斧神工,但其它玄妙,恕臣眼拙,不能参破。”
云戬见两人不懂自己的用意,不免有些失落,遂即挥手让曹公公把这樽雕塑连同他前几日雕的都一起匿名送到“木雕城”,放入自己的“木书阁”中摆上,看能不能遇上伯乐。
“诺。”曹公公抱着木雕退下后,又有大臣前来参见,说是昨日有三百五十七家“老幼城”请求建城。
“准了。”云戬递给他一本折子,让他去官银部领钱。
大臣退下后,云戬便抱起一堆奏折,坐在木屑堆里批阅。
他喜欢闻木屑香,能帮他提神醒脑。
“圣上,建这么多‘老幼城’,万一世人都不想劳作了,只想到‘老幼城’享福了怎么办?”
如今谬灵外有强敌,正是用人之际,地丁不禁担忧道。
“享福不对吗?谁规定了人就该劳作啊?”云戬惊奇地望向莫止,他原以为莫止来自宇宙,会有所不同,没想到她的思想也是被层层束缚住的。
地丁被云戬问住,她从小便被教育要吃苦耐劳,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要本本分分,脚踏实地,不要不劳而获,投机取巧,不要贪图享乐,骄奢淫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