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村子里有许多玩伴。
招弟是其中一个,长得黑黑瘦瘦。
她家是我们村最穷的。
连家里唯一的两扇旧木头大门,也被当年管计划生育的那些人一气之下,把一扇卸下来用车拉走了。
以至后来好多年,她家的大门一半是木头的,一半是用木棍绑成的。
只是后来,她家有了13个女儿,唯独没生出儿子。
在我的记忆中,她母亲很怕她父亲,那个可怜的女人,活得卑微又小心。
我没见她笑过,她很少说话,即使说话声音也极小。
她也很少出门,她没朋友。也不和村里别的女人聊天,甚至从不和村子里任何一个人接触。
村子里的人,很瞧不起招弟的父母,也更讨厌招弟及她的姐妹们。
但凡谁家的孩子做了错事,大人都会拿招弟家的孩子做反面教材。
比如,“你怎么像钱贵生的孩子一样脏!”“你怎像钱贵生的孩子一样能骂人?”“你不听话以后就和钱贵生的孩子一样挨饿受罪去!”
招弟和她的姐妹们经常受村里一些人的白眼和辱骂。
我同情也心疼招弟。
我们家开的是村里唯一的砖瓦厂,条件也好,无论我去哪里都招人喜欢。
可我偏偏喜欢和招弟一起玩。
招弟性格开朗,并没因为村里人的不待见而不开心。跳沙包,踢毽子,玩弹弓……没有一样,我能超过她。
我经常去找她玩。
逢上过节的时候,我会把家里人给我的好吃的东西偷偷藏起来,给招弟带去吃。
也有一些好心的邻居,把自己孩子穿小的鞋或衣服送给招弟的姐妹们穿。
可以这么说,招弟小时候,真的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和一双新鞋。
连温饱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有时,是靠向亲戚借。有时,是靠招弟一个外地的叔接济。
后来,招弟的父母迫不得已只能把其中三个孩子送了人。
孩子是偷偷领走的,当邻居们知道的时候,是几天以后了。
不过也没人问孩子到底送哪了?村里人对这些似乎并不关心。
他们只知道,招弟家少了三个孩子。
关于她家三个孩子送人的事,招弟没对我说过。
其实我感觉她也无所谓。
我也想不起问招弟,我成天操心的只是和她一起玩。
有一次,我们俩顺着招弟家后院墙角的一棵树爬到墙上去。
那堵墙很高很高,可我们并不害怕。
我们俩又顺着墙外面的另一棵树爬下来,到邻居的果园里去偷杏子。
当时杏子还没成熟,吃是不能吃的,可我们俩不知道。
等摘了许多放嘴里吃时,才发现杏子又酸又硬。
怕邻居突然来果园,我们俩又顺着树急忙往上爬,打算继续原路返回。
我胆小些,衣兜里并没装杏子,很快再次顺着树爬到了招弟家的后院。
而招弟这次并不顺利,她衣兜里和裤兜里都装着满满的杏子,怎么爬也爬不上来。
我急忙叫来了招弟的父亲,他站在自家后院高高的墙上,用一根绳子把招弟使劲拉了上来。
最后,我挨了轻微的批评。
招弟挨了狠狠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