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在床榻间戏弄他的谎话被戳穿,饶是孟乐浠也猝不及防被噎住,红了脸闪烁着眼睛不去看他。
心虚地攥住他的衣襟:“谁要你唤阿姐了,我可不愿折寿。”
若掰起指头来算,他还大了她三岁。
在她还牙牙学语的年岁里,他就已经跟着夫子作诗词学史书了,惹得王城里无人不晓这位天赋卓绝的皇太子。
她还在家摇头晃脑玩着拨浪鼓呢。
当时…..
不过是看他澄澈懵懂,一时兴起想要恶趣味的逗弄他一番罢了。
怎知他记性这么好。
宋斯珩拉长着尾音,了然道:“原来是栀栀嫌弃我年岁大了。”
他含着几分黯然,像是真将她的话听进了心中,语气带着些许低沉。
孟乐浠眉心一跳,惴惴不安的暗自琢磨可是刚才的语气言重了?
他一贯小心眼得紧,又敏感多疑。
她正想宽慰他几句:“无妨,我不嫌……”
下一瞬清冷的声音落入耳边:“确实,不及林少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又没有翊惟风华正茂的年岁。”孟乐浠顿时慎言止住了话头,生怕他气急与她秋后算账。倏尔间灵光闪过,她恍然:“给林礼初封赏的圣旨,是你故意的?”宋小狗只会恨不得他消失得越远越好,留在边疆眼不见为净,才不会许他加官进爵。宋斯珩唇角勾起笑意:“将他发配岭南会惹得夫人心疼,我只好知人善任,许他前程。”他颇为大度一般,暗暗将心思藏匿起来。
这些时日的甩手皇帝做惯了,倒也生出了些惬意和闲适。
当今天下河清海晏歌舞升平,整日递上来的奏折无非是些官家势力难缠的琐事,惹得他烦不胜烦。
林礼初倒是做事妥帖,想来是处理政务的一把好手。
至于他愿意与否……
宋斯珩一声嗤笑溢出唇边,似是回想起了他接下圣旨时犹若生吞黄连的面色,颇为满意。孟乐浠轻颤了下,默默将裹在身上的外袍往上拎了拎,盖住泛冷的脖颈。回到德鑫殿已临近丑时,侍女们熄了烛火,于香炉中重新添上麂茸香。方才沐浴时蒸腾的水汽过于舒适妥帖,朦胧熨烫的水温惹得她脑中混沌。被压制的醉意陡然被放大了数倍,她迷迷糊糊踉跄着步子,被侍女送入床帏。
稍一触到锦被便阖上了眼睛,蜷在蓬松柔软的被中。
倏尔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自背后环住了她的腰,温热的指腹搭垂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他指尖所过之处惹得她颤栗,将那片白皙的肌肤也悄然惹红。
孟乐浠猝然间握住了他作乱的手,睁开蓄着水意的惺忪杏眼:“你大晚上不困吗?”鼻尖相对的距离,她温软的气息混着醇香的酒意袭来,他垂眸看着她微张的樱红小口。眼中的清冷不再,染上浓重的欲色。
他紊乱着呼吸紧紧圈住怀中女子盈盈一握的腰,紧紧埋首于她清瘦的肩窝。充盈着皂香的墨发散发着惑人的清香,他避开青丝,将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颈侧。
炙热的气息惹得她指尖发颤。
他不忘哑着声音回她:"不困,为夫更想知道,年岁大的人体力如何。"她瘪了唇角:“可我不想知道……”尾音被湮没于一片皎洁月色中。
……
自宴席后平淡无波得过了几日,平昌意料之外的安静,于院落中甚少外出,一派闲乐之姿。孟乐浠却坐不住。
赤焱的局势越发紧张,如箭在弦。
按理说平昌已然要行动了才是,可她成日跟没事人一样品茶吃糕,白日里起得比她还要晚。她边琢磨着平昌的心思,边捧着宋允培的课业翻来覆去地看同一页。
“娘娘!翊惟来消息了!”
孟乐浠骤然松下口气,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得以解开。
她将课业一把拍在案几上,颇有扬眉吐气的张扬之意:“是时候请平昌吃茶了。”
廊亭小筑的落叶近日来愈发的多,簌簌的风穿林而过,卷落不少青翠竹叶。
踩在脚下带起沙沙的声响。
鹿衔蹙起眉不解地问道:“娘娘,翊惟怎知将他送给公主只是个幌子的?”
当时事出突然,筵席上的宾客大臣围了数双眼睛,她又不似玄清般可以未卜先知,又是何时于众目睽睽之下与他搭上的暗号?
孟乐浠眸中染上笑。
“因为翊惟最厌恶的就是蔷薇。”
他的母亲葬身于蔷薇花圃,仇人又终日伺花,再是娇艳的蔷薇绽放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刺痛他眼角的那滴血。
谈何喜爱。
更何况是为他栽满园的蔷薇,何其荒唐。
她赌的,是他的七窍玲珑心能不能洞悉她,会不会信任她。如她所料,平昌在领回翊惟的第二日便耐不住了性子,露出了狐狸尾巴。倒是可怜了翊惟无辜又多待了几日。廊亭内,平昌已于玉案前煮好了茶。
她颇有几分闲情逸致,红色的羽衣霓裳披身,手中执着圆扇。孟乐浠示意鹿衔去别处玩,转瞬间偌大的竹林仅剩二人。
清风穿林,竹叶扑簌。
她提起裙裾落座,纤手覆上杯盏:“公主倒是有雅致,若我是公主,指不定早已坐不住凳子方寸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