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一笔勾销了,不是你的错。”
一笔勾销?
当真一笔勾销。
宁颂怔忡地看着封令仪眼底的复杂神色,他握着自己手臂的手迟迟没有松开,旋即目光中沾染了一些审视,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自己一样。
“陛下不生气吗?”
封令仪放下手,踱步,复又抚摸着宝剑的剑身。
“生气如何,不生气如何?”他轻笑一声,似是自嘲,“从小便有人教朕要‘任人唯贤’,我又如何下得去手,眼看着你殒命?”
“说到底欺君之罪也不过是个笑话。你没有选择,宁严亦是没有选择,朕该如何怪?又该怪谁?”
封令仪自问无果。
于公于私,他都下不去手杀宁颂。
她得自己百般信任,陨星坠落纵然会迸发出无比耀眼的流火,但之后的黯淡无光会更叫封令仪痛苦。
尚在襁褓中躺在漫天白雪之中的幼儿,她的诞生不包含着任何人的期望,亲生父母对她弃如敝履,宁愿让她死在寒冬腊月中,也不愿对她抱有一丝疼惜。
如果不是宁严,幼儿只有冻死一个下场。
他封令仪更不会得到一个可用之材。
罢了,都是造化。
虚谈如果,皆为妄言。
“如今你心愿已了,不算欺君,朕没有滥杀无辜,残害忠臣,大抵也算是担得起你方才那句‘明主’了,”封令仪捻起她肩头上的断发,“朕很欣慰。”
宁颂脸上泪痕干涸,她躬身拱手,声音至诚至恳:“幸得明主,宁颂此身为陛下而生,万死不辞!”
手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宁颂抬眼看到封令仪将茶盏贴在自己的手背上,杯中的琥珀色茶汤有些凉了,倒映着她略为无措的面庞。
“话说完了,陪朕喝喝茶吧。”
宁颂依言落座饮茶,茶水入口的瞬间,封令仪叹息一声,显然还未释怀。
殿内寂静了半晌。
宁颂尚还在恍惚中,封令仪递来一方帕子,宁颂接过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只听身旁封令仪打破沉默。
“朕方才想到,经你一番坦白,倒也算是将一件繁杂事掐灭于无形。今天叫你进宫,实属太后的意思。”
“陛下,此话怎讲?”
“你赫赫威名传遍宫中,太后今天叫你进宫来其实是想看看你样貌品行如何,若是可以,不日你嘉阳公主驸马了。”
宁颂捏着杯子的手略微一抖,茶水洒到了手指上。
“当真是折煞宁颂。”她擦了擦汗。
旋即平定了一会儿,宁颂又问道:“敢问陛下,太后娘娘当真打定主意了?”
“你若合太后的眼,便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母后只有婧月一个女儿,平日视为掌上明珠,她不忍看婧月远嫁,又觉得世家大族子弟纨绔,听多了宫人言语,便盯上你了。可惜了,一段好姻缘。”
宁颂心里七上八下,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反倒有些庆幸自己今日之选择,万幸没到覆水难收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