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畏没再说话,裴糯也没再回复。
……
问裴糯怎么确认是许畏的?
根据相处多年的经验,让她区分许畏和林一维其实并不难。
裴糯很快对另一件事感到难。
小区门口,裴糯站立难安,来回踱步,蹲下抓住刘海。
那天听到致阳叔的话,她便开始考虑自己的本心是怎样的,以及要不要遵从本心。
她发现,她的本心是——
想要和许畏以及林一维恢复联系。
以邻居的身份。
她对童年记忆中的他们,有强烈的依赖感。
她就是,不想失去他们。
她觉得,哪怕有一天他们仨都各自成立家庭,一同长大的情分名存实亡,也好过现在的刻意疏远。
除此以外,她不想,也知道不能奢求更多。
“但他俩的谎说得那么明显,我这样来了,态度是不是太明显了?”裴糯把玩偶压在肚子下,道。
“冲动了……”
可都来了,难道要走么?
此时,小区的一栋楼中,一扇窗户里——
床挨着窗户,许畏把糯米房到床上,收起在床面上跪得发僵发酸的右腿,拍拍膝盖。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看窗外好久了。
五分钟前。
他抱着糯米,视线朝窗外投去。
又一辆出租车停下,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抱着玩偶走近小区,停步,像犹豫要不要进去。
许畏漠然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
裴糯踱步良久,没有进来的意思,蹲下了。
现在。
许畏重新把右膝支床单上,床单变得更皱。他再次捞起糯米。
糯米被放到窗台上,伸直身体,两只前爪抵在窗上,抵出声响。
不算干净的窗户中,许畏看着自己的猫,沉声说:“看,另一个笨蛋。”
他又去看窗外的笨蛋。
尽管三年已经过去,可许畏不得不承认,其实过往的记忆也困扰着他。
比如此刻,他便幻视到了从前——
“我不要进去。”考试没考好的裴糯背着书包,抓着他的衣服躲到他身后,一副要哭的表情,盯着裴家的栅栏门,道。
同样是冬天。他们说话还有哈气。
他举着双手由她抓,低头看她的头,她头上用彩色皮筋扎了许多辫子,是她小叔给弄的。
他哼一声,哈气散开,接着被一串哈气覆盖了:“那我替你签字啊?想得美。”
后来他回家,在卧室中站在板凳上拉开窗帘,看到裴糯蹲在地上拿石头写字,写了良久,才犹豫地推开门。
这是裴糯怂了的一种表现。
长大之后,她怂了也这样。
十五岁的她又考砸了,双手背后,在裴家门口神色为难,突然朝窗中的他瞪来。
他呵一声,拉上窗帘。
过会儿,他猜她应该回家了,放下笔叼着牛奶,将窗帘拉开。
她一脸视死如归,像看到他才终于下定决心,朝他挥完手,转身,用力推开栅栏门。
“……傻子吧。”那时的他听到自己不耐烦道。
干嘛非要等他露脸才进去?天那么冷,冻死她,他可不管。
“……傻子吧。”现在的许畏,二十二岁的许畏,放下猫,冷漠地说完,朝卧室外走去。
“干嘛去?”客厅,林一维躺在沙发上想起一事,道,“都赖你,瞧瞧你怎么跟小糯说话的,口吻太明显了吧!我都不敢接话,更不敢叫她来……只能先这样,再想想想有什么辙了。”
许畏把卫衣的拉锁拉到最上,被烫出水泡的吐出字眼,道:“倒垃圾。”
他不会承认,他是故意让裴糯看出来的。
她总骂他像死鱼,其实没骂错。在他过去喜欢她的时候,他一直觉着,鱼比任何动物都能更好地勾到猫。
裴糯在地上,用石子写下“许畏”。
刚写完,出于直觉,她隐隐觉得头顶好像有值得关注的东西,抬头。
一人落入眼底,她一惊,站起来:“许——”
许畏静静瞧她几瞬,低头看一眼,攥着垃圾袋走向不远处的路边垃圾桶。
裴糯眼前还闪过他嘴唇红红的,有点肿的样子。
她攥拳,握紧石子。
什么啊,他不会是……被人给亲成那样的吧?该不会让我来,是他俩想告诉我,许畏要谈恋爱了,把“以后彻底断联吧”这句话摊牌?
——裴糯一涉及许畏就很容易把事想歪。
许畏丢完垃圾回来,看到裴糯起身,脚踏在“许畏”二字上,旁边两个字母刚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