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下人在外头找了一天,连谢景煜的半个人影都没瞧见,谢海昌回府听谢芳华提起此事,因为有陈氏在跟前,他只是挥了挥手,说了一句随他去,翌日一早到了铺子上却找来朱大管事,让他去查查谢景煜的去向。
朱大管事办事很有效率,不过半日功夫就从守城门的卫兵得到了消息,“……年纪长相都对得上,说是一个人从南城门出去了。”
谢海昌坐在八仙桌前,久久未语。
朱大管事仔细观察着谢海昌的神色,试探着说道:“要不我安排几个人往南边找找?”
“不用,他有心要走,即便找到了,也不一定肯回来。算了,让他出去磨砺磨砺也好,雏鹰要想振翅高飞,总要先离开巣儿,若是吃不了外面的苦头,他自己会回来的。”谢海昌摆了摆手,问起收购粮食的事儿。
朱大管事闻言,正色道:“目前已经到了十七船,就安置在城外藩家的粮仓里,另外还有十一船尚在路上,我已经让人将其他的粮仓腾干净了,人手也安排好了,只要船一靠岸,马上就能运进去。”
谢海昌‘嗯’了一声, “藩家那边多找几个人看着,别出什么岔子。”
“老爷放心,我一早就安排过了。”
“那就好,你办事向来周到。”谢海昌说完正欲起身,突然眼前一黑,人重重跌坐回椅子上。
朱大管事一惊,急忙伸手要去扶,却被谢海昌扬手制止,他自嘲地笑了笑,“想当初带着商队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歇一晚第二天照样干劲十足,如今只是从广南东路押趟货回来,就得歇上半个月,看来人不服老是不行喽。”
朱大管事宽慰道:“瞧老爷说的,您春秋鼎盛,正值壮年,要是说老,我比老爷还痴长几岁呢,我都不承认自己老了,还想再为您鞍前马后个几十年,没想到老爷反倒先提起老字来了。”
谢海昌摇头笑了几声,撑着桌子站起身,“好了,你先忙着,我到街上随便走走。”
朱大管事哎了一声,等谢海昌背着手出了门,这才敛了笑意,满面愁容。
这几年,老爷身子骨愈发不好了,大少爷又是个不成器的,大小姐天资聪颖,做生意倒是块好料,只可惜是个女儿家,若她是个男儿身,谢家的生意何愁不能更上一层楼?照如今这形势看,老爷一旦倒下,谢家没了掌舵人,恐怕没落之日也就不远了,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谢海昌出了铺子在街上瞎逛了一圈,以前只要看到店铺里那些琳琅满目的货物,他就有一种心满意足之感,哪怕是商贩的吆喝声,在他听来也如同仙乐,如今这一切却让他觉得索然无味,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他提起精神,心里没了当初的激情和斗志,只剩下无尽的麻木和空虚。
看来真是老了。
谢海昌叹息一声,没心思再逛,转身回家。
他人还没过垂花门,门房匆匆来禀,道崔大老爷和崔大太太押着一个婆子登门赔罪来了。
谢海昌眼睛微眯又松开,“将人请进来吧。”
门房得了话,匆匆赶回去迎人。
谢海昌站在垂花门,想了片刻,招来一个婆子,“去把大小姐请过来。”
之前崔文恪来的那几趟,他故意装作不知,任由女儿给他吃了几次闭门羹,一来是为了让女儿好好出口气,二来是为的就是让崔大老爷表个态,拿出一个章程来,他谢海昌的女儿还轮不到他们崔家捏圆搓扁!
谢芳华在芳园得了信,还以为是有了谢景煜的消息,匆匆赶往正厅,等看到厅里坐着的崔仁德夫妇还有跪在地上的林妈妈时,脸上的喜色倏地一收,胸口也有些发闷。
见谢芳华过来,谢海昌停住话头,笑着冲女儿招了招手,“华儿,过来。”
谢芳华垂下眼帘,莲步轻移,走到崔大老爷和王氏面前,福了福身,然后站到谢海昌身侧。
见她不开口叫人,王氏的眉头便是一皱,但碍于谢海昌就在跟前,来之前老爷也是交代再三,这才忍住没有开口训斥。
崔大老爷放下茶碗,看着谢芳华笑得一脸慈祥,“来前我和你母亲还在担心,不知你好全了没有,如今见你气色红润,脚步轻盈,想来应该是大好了。”
谢芳华一脸淡漠地站着,似是没有听见他的话。
崔大老爷脸上浮现几分尴尬之色,很快又掩饰过去,他轻咳一声,转过脸跟谢海昌笑道:“说起来真是让人汗颜,之前是贱内管束不严,让下头的人没了分寸,竟敢以下犯上冲撞儿媳,实在罪无可恕,今儿个我将人押来,交由亲家亲自处置,还望亲家大人大量,原谅贱内治家不严之罪。”
林妈妈吓得伏在地上咚咚磕头,“都是奴婢糊涂,一时鬼迷了心窍,口不择言冲撞五少奶奶,奴婢该死,请亲家老爷责罚……”
谢芳华轻嗤一声,别过头去。
崔家上上下下推人背锅的本是真是娴熟的很。
谢海昌等林妈妈头磕得青紫一片,人颤颤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