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贵礼,安王当然没收,原封不动又命人送回徐府。
徐磊望着忙碌来往的下人,觉得丢人:“父亲为何求亲这等大事,事先也不同我与母亲商量一番?如今求亲被拒,那些人指不定如何笑话我。”
话毕,脑袋便被庆国公一记响头:“这有何丢脸?你一介男郎还怕那些议论不成?你母亲一直中意的是你二舅之女,此行若不先斩后奏,怕是从府上拿不出一贯铜板。”
想到表妹宣昔真那一圈圈挤压的肉指,徐磊不免打了个寒颤。
还是父亲高明。
*
寒食一过,便是清明。
四月出头,连绵不绝的疏雨驱散去春日最后的残寒,长安城壕外成排的杨柳也愈发浓密起来,过往车轮轱辘驶过,就惊飞起藏匿在柳叶中的灰雀,两三点,很快消失在雾气萦绕的远山处。
外城三十里处的宝清观,许多青年男女外出踏青上香,小道士急急忙忙披着蓑衣将台阶积蓄雨水扫去,以免污水溅脏了来客。
一辆马车在观前停下,宝萍撑开油纸伞,将公主扶了下来。
小道士丢了扫帚,赶紧跑来问道:“施主可是去白云院祭奠故人的那位?请跟小道来。”
宝萍笑笑:“正是,今日怎是你?紫阳道长呢?”
小道士回:“师父上山采药去了。”言罢将公主等人领到一个不大不小院门处,摸出钥匙咯吱打开大门后便朝萧锁月行礼退下。
院落空荡,唯尽头处两座孤荡荡的坟茔。
春生草木,上次刚拔不久的野草,如今又细细簇簇长出齐头嫩芽。
萧锁月走到坟茔前,站立沉默许久。
细濛濛雨雾触到石碑在空气间四溅,她将手伸出伞外,缓缓地,抚上冰冷的石碑。
耳旁蓦然响起熟悉的男音。
“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便去宫外找我,我叫许邶,公主记住了。”
“公主戴上石榴花,便是全长安最美丽的娘子。”
“得娶公主,臣三生有幸。”
“你知道外头人如何议论我么?说我入门下省做侍中,不过是走了公主的后门,没有天家,我什么也不是!”
“阿月,你我同婚三年,肚子迟迟未有动静,家中族老是建议……纳个良家妾……”
“阿月,她叫书锦,原先是犯了事的官眷,沦为军妓,我见她可怜……我就……”
“公主,您就吃了书锦这盏妾氏茶吧,书锦给你和驸马当牛做马……”
“求您了,公主……”
“阿月,你当明事理。”
刀进刀出,血溅满目。
她眼睁睁看着倒在血泊中两人,握着刀柄的手止不住颤抖,可心却前所未有的轻盈,吃吃笑起来。
死都要在一起?那你们就都去死好了。
许邶,既然无法遵守誓言,你便千不该,万不该招惹我,不该在我最落魄之时,对我这么好。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背叛。
萧锁月缓缓抬起眸子,成堆黄纸随猩红火光在铜盆之中迅速湮灭,细小纸屑焦黑飘起,又被雨点迅速打下,浸泡在泥中。
雷声轰鸣,雨越下越大。
为躲避雨势,外头插柳踏青的众人都纷纷躲进观内避雨,萧锁月亦不例外,因此次出行得低调,无人知晓她身份,只当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姐。
前方忽然有人群涌动,萧锁月好奇跟着走上去,见人们团团将正中央两人围住。
一高一矮,一壮一佝偻。
“大家都见着了,这老婆子偷我东西!”
年轻男子恶劣拽起地上老妪的手,不顾老妪腿脚不便,硬生生将她瘦弱的身躯拖地几寸,不顾众人目光从她衣襟中搜出一长串绳缗,上面串满铜钱。
老妪空茫眼珠一动不动,也未答话,只是一味朝男子方向空划手臂,脸上皱纹随痛苦神情拉扯重叠:“你……你拿走了我的银锁,快还给我……”
话未说完,就被那男子身旁同伙一抡掌打倒在地上,那人边走,便撸袖:“哪里来什么银锁?只看到你偷偷摸摸将我兄弟掉在地上那一千文铜钱藏在自己兜里了,难道你还想狡辩,反污蔑不成?”
“你就是拿走了我的银锁,你还给我!”
“还给我!”
男子见状走过去还要打,被路人挡住身子:“这位郎君,不如就算了,看着这老婆子是眼睛瞎了,也不知那地上是你兄弟的铜钱,你们亦未有损失,今日清明,大家各自留退一步。”
两个男子这才冷哼一声,打算离开。
可地上的老妪却遽然拽住其中一人衣角,死死不让对方走,口中还是重复那几句话:“银锁……银锁……你们……银锁……”
这老妪,怕是疯了不成?
旁观众人皱起眉。
而一旁萧锁月